逃生演練，不能走過場

梅志軍

假期同學聚會，從一同學處驚聞其同事的妻兒在一場火災中因逃生不當而掙扎在生死邊緣。扼腕嘆息的同時，審視當下各級校園的逃生演練，很多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同學告訴我們，他的同事家住一幢五層樓房的頂層。前不久，油價上漲，一樓靠近樓梯的住戶提前購置一桶汽油并安置在樓梯口。這天晚七點多，這桶汽油突然起火，火勢沖天，住在頂樓的同事的妻兒立即警覺。正在讀初二的兒子因學校剛剛進行過逃生演練，立即打開家門，不顧母親的呼喚，捂著嘴巴就從五樓沖下來。母親明知危險，但救子心切，也沖出家門。結果可想而知，母子倆全身90%被高溫灼傷，母親更因為邊跑邊喊，內部器官也被灼傷，傷勢更為嚴重，危在旦夕。

我的不少同學在同情之余都對這位少年及所在學校豎起了大拇指——孩子逃生意識強，學校訓練有素。我著實不敢茍同，繼續追問同學：“那二樓三樓四樓的住戶不在家嗎？他們的情況不知如何？”同學替幸免者高興，激動地回答：“二樓門被燒壞打不開，三樓還沒回家，四樓住著一對老人，腿腳不便索性在家等死。幸運的是，汽油燃盡沒有爆炸，這三戶都能平安。”

我繼續采訪其他同學：“你們學校都進行逃生演練嗎？”

一同學搶著說：“在這一點上我還是很佩服我們學校的領導班子，我們學校的逃生演練已經常態化。從汶川大地震之后，學校堅持每周都不定時進行一次。”語氣中透著自豪，其他同學紛紛點頭。

“那是怎樣進行的呢？”我不依不饒。

“那還不簡單。在校園廣播系統安裝警報系統，學生上課期間拉響警報。只要學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沖出教室，“逃”出教學樓，并且避免踩踏，那就是一次成功的逃生演練。”不少同學隨聲附和。

一位同學笑著談到：“有一次，我正在上課的興頭上，突然警報拉響，我正莫名其妙，全班孩子嘩啦一聲全涌出教室。呆在那幾秒鐘后我才回過神來，后來同事都笑我警惕性不強。”

“還有，我校在逃生演練上也注意地震和火災的區別。我們特別告誡學生，發生火災時一定要捂住嘴巴，以免熱浪灼傷內部器官。剛才那位孩子就做得很好，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一位同學又感慨起來。

我接過話頭：“照你們的意思說，是學校的逃生演練救了這孩子的命……”我的話有弦外之音，很多同學都聽出來了，靜了下來。

“其實，如果這孩子沒有進行過這樣的逃生演練，那他也就不會稀里糊涂捂著嘴就沖出去，那母子倆也就不會受那么重的傷。”我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駁斥：“誰也無法預料那桶汽油是否會爆炸，要是爆炸了呢？那整棟樓的住戶可就遭殃了，她們母子倆不是正因為沖出去才獲得一線生還的機會？”

我早料到這樣的反駁：“對，那孩子跑得對，只是跑得太倉促，跑得有點稀里糊涂。他為什么沒有想一想，這么高的熱浪自己的肉體能承受得了嗎？為什么不能先用水沾濕被子之類的東西，再將自己裹住保護一下，最后再沖出去。所以說，學校的逃生演練成了大火的幫兇，讓她們母子倆幾乎喪失性命。”我的話一定給他們內心帶來不小的震撼，此刻他們都默不作聲了。

我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逃生演練時，那警報聲之于學生的感覺，就如農戶的敲盆聲之于那些雞鴨貓狗，完全成為了一種條件反射。他們在面對真正的危險時忘記了審時度勢，只剩下一副無知者無畏的架勢。”

“那照這樣說，學校演練就不要搞了——不搞，反倒沒事；搞了，倒要承擔責任？”一位已在校長崗位多年的的同學不無揶揄地說。

“如果如剛才各位介紹的逃生演練，確實是不要也罷，”我試著以平靜的語氣說，“我們現在的逃生演練太過草率，為演練而演練。而一旦孩子面對真正災難的時候，自己的魯莽行為會為自己增添更多的危險。就說剛才的那個火災現場，因門被燒壞的二樓和腿腳不便的四樓難道就只能聽天由命嗎？我們五樓是不是也只有從樓道往下沖一條道？肯定不是也必定不能。所以在逃生演練時，我們是否應該培養孩子根據火勢實情選擇最佳的自救方案的能力？二樓左右的可跳樓逃生，但跳之前先得往地面扔一些棉被、枕頭、床墊、大衣等柔軟的物品，以便軟著陸，然后用手扒住窗戶，身體慢慢下滑，以縮短跳落高度；樓上的住戶若樓道火勢不大或沒有坍塌危險時，可裹上浸濕了的毯子、被子等非塑料制品，快速沖下樓梯；若樓道被大火封住而無法通過，可順著墻外排水管下滑或利用繩子借助陽臺逐層跳下；實在不行，也應選擇一間最不易被燒到的房間，迅速關閉房門，并用濕毛巾、床單等物堵塞門縫，防止煙火進入，等待救援……”

校長同學的臉隨著我的話越來越紅了，不禁深刻反省起來：“是啊，其實我們是缺少真正的憂患意識，覺得地震、火災總是離我們很遙遠，哪會這么巧就讓我們的學生碰上。所以逃生演練組織起來就隨便了許多，草率了許多，沒想到的是，這恰恰埋下了禍根……”

“老同學，你知道這是什么思想在作祟嗎？”我得理不饒人，“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思想在作祟。你看看，我們現在的學校很多與學生成績無關、與校長政績無關，但事關學生生命成長的舉措都是走過場，擺花架子……”

校長同學隨即呼應：“是啊，我們的教育不能急功近利，什么事都得用心去做，誰知道哪片云彩會下雨？”

話題有點扯遠，但我們的話讓各位從事教育行業的同學頻頻點頭。是啊，也許嚴謹一點、正規一點的逃生演練，花去的費用多一點，牽扯的精力多一點，但對學生的生命成長一定終身受益。

逃生演練，千萬不能走過場！

（作者單位：江蘇鹽城市大豐區大橋小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