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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歲月憶往

2016-05-14 15:34:33何方
讀書文摘 2016年9期

延安整風:“是王實味掛帥,還是馬克思掛帥”整風分兩個層次

1942年,延安整風開始了。整風,我是從頭到尾都參加了的,但那只是一般中下級干部和學員們參加的普遍整風。當時以至后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延安整風分兩個層次。其實決定中國命運的,主要的還是上層整風。

現在看來,對于延安整風的兩個層次,大概可以作這樣的歸納:上層整風是進行路線斗爭,反對兩個宗派;普遍整風是改造思想,反奸審干。

上層整風,黨史上已經正式定為:開始于1941年政治局的“九月會議”。我們參加的普遍整風,只能從1942年4月3日中宣部作出在延安討論中央關于開展整風和毛主席整頓三風報告的決定 (即第一個“四三”決定) 算起。

張聞天找我談話

當然,在正式開始整風前還是有些先兆的,表現在1941年的延安生活已出現很大變化,盛行于1938—1939年的許多活動,像以前那種遍地歌聲和經常的集會游行、紀念會、聯歡會、大報告、上大課、上下一同逛街等,逐漸減少甚至消失了。有些現象,如等級制、保密制、警衛制、宣傳教育的管理等,卻明顯加強了,開始不斷改革學校和在職干部教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負責黨的宣傳教育工作的張聞天找我談了一次話。

大概是1941年四五月間,我所在的抗大三分校領導通知下來,說洛甫同志要找一個在抗大做教育工作時期比較長的干部去談話,領導上研究后決定讓我去。于是我就按照規定的日期和地點,早飯后一個人到了楊家嶺張聞天的住處。從我們住的清涼山東邊的黑龍溝到楊家嶺,甩開大步,大約也得走一個小時。由于事先已有安排,所以我就通行無阻地被領到張聞天住的窯洞里。那時他和劉英的窯洞有相通的兩孔,像住房的套間一樣,里間住人,外間辦公。我進門后,他們夫婦一起接見,張聞天就問起了抗大的教學情況和我對學校教育的意見。在我匯報后,他提出,過去那種學習是不是離實際遠了一點,因此今后需要改變,少學點馬列主義書本知識,多了解一些實際問題,比方把在學校學習的時間縮短,很快就到實際工作中去,著重在實際中學。他的談話帶有對過去學校教育過多否定的意思,這是我不能接受的。那時我也才十八歲半,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就毫不客氣地把他的意見給頂了回去。我認為抗大過去做法還是對的,馬列主義還學得不夠。因為新參加革命的青年,不多學點馬列主義,怎么能樹立起革命的人生觀,永遠跟著共產黨干革命呢。很明顯,張聞天的主要目的是調查研究、了解情況,并沒想完全說服我,只是和顏悅色地交換意見,所以談得還挺好,一直談到勤務員已經打來午飯的時候,他們就留下我吃飯。

那時的等級制還不十分嚴格,上下的生活待遇也懸殊不大,再加上他們自己的嚴于律己和不開后門,所以他們吃的小灶和我吃的大灶懸殊并不太大。他們有兩個炒青菜,也沒肉,油水并不多。我們只有一種大鍋菜,都是煮熟的,沒油水。主食,我們完全是小米飯。他們卻每人有四個約老秤半兩的小饅頭,小米飯管飽。劉英挺熱情地說:“你們平時吃不上饅頭,今天這幾個饅頭都歸你,我們吃小米飯。”甭提這幾個小饅頭對我的誘惑力了。所以我也就毫不客氣地給吃了個精光,但連個半飽都談不上,又不好意思再吃小米飯,就只好起身告辭,打道回府了。后來我跟張聞天工作了十多年, “文化大革命”以后又和劉英來往了二十多年,還多次提到那次談話。對我來說,談話的詳細內容是大半忘了,但那幾個小饅頭卻始終牢記在心。

從楊家嶺回來,大家都問我談了些什么。聽我敘述后,他們也和我一樣搞不清是什么意思。直到近幾年我改行學習黨史,才領悟到這是張聞天要緊跟毛澤東的表現。根據張聞天整風期間所寫的 《反省筆記》上講,大約從1940年起,毛澤東就老是批評他主管的宣傳教育工作,包括經過毛澤東看過和書記處通過的有關干部教育的文件。可見,張聞天找我談話時說的,已經流露出毛澤東要“改造我們的學習”的意思。不過說老實話,我的感覺還是太遲鈍,不但當時,就是事后也沒把這次談話和很快就開始的整風運動聯系起來。

學習整風文件

普遍整風是從學文件開始的。中宣部的《四三決定》 規定了十八個文件 (后來陸續增加到二十七件,正式定了個名字叫 《整風文獻》),包括毛主席的整風報告、幾個講話和 《反對自由主義》等文章,康生的兩次報告,中央的幾個決定,斯大林的十八條 (《聯共黨史》 結束語六條,布爾什維克化十二條),以及劉少奇 《論共產黨員的修養》等,要大家學習討論、寫筆記,還要考試。按照延安機關學校的統一部署,我們單位也改為半天學俄文,半天整風。

學了一陣文件后,按規定就要聯系實際、檢查工作了。頭一段主要是給領導提意見,每天開會,還出墻報,也可以給上面寫信。這陣時間,當領導干部的感到緊張,我們這些學員們卻顯得輕松。例如俄文隊隊長曹慕岳 (解放后改名曹慕堯,在沈陽軍區工作),聽大家提意見和本人檢查就開了一個星期的全隊大會,他自己也承認有好幾個晚上沒睡著覺。不過這種矛頭向上、批評領導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轉向各人聯系自己的實際,按 《四三決定》 的要求,“反省自己的工作和思想,反省自己的全部歷史”。這樣一來,形勢又倒轉了過來,群眾 (一般知識分子干部) 開始緊張,領導干部顯得輕松了。特別是進入批判王實味的《野百合花》,更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先是領導上拋出一批思想斗爭的重點和審查歷史的對象,使這些人感到巨大壓力,既要在會上接受大家 (主要是積極分子) 的批評和回答沒完沒了的問題,還得不斷寫出書面的檢查交代。其余的人,也是既要準備自己的反省,開會時還得向重點對象進行批判和提出質疑。這樣一搞,沒有多久就走向全面緊張,俄文學習完全停止,集中力量搞整風了。所以毛主席說,1942年是基本上停止工作搞整風的“整風年”。

批判王實味

學習文件搞了沒幾個月,就開始批判王實味了。

1942年三月間,王實味寫的 《野百合花》 分兩期在《解放日報》上發表。當時大家看了以后,從內容到形式 (文字技巧) 都非常佩服,對后來一些人發表的批評文章還頗不以為然。就在報上不斷發表批評王實味的文章的那一陣,延安各機關學校發下來 《野百合花》 讓大家討論。一開始,我們這些學員們,幾乎眾口一詞地同意王實味的觀點。因為我們并不了解,中央是把 《野百合花》 當作反面教材發給大家看的。我們一個班發一份,給大家念,念完讓大家討論。討論時,大家說,對呀!寫得挺好的呀!寫的都是真的呀!而且普遍認為,革命隊伍里確實有缺點,提出來是有好處的。要是提出來就批評,以后誰有了意見還敢提?革命隊伍不就成了死水一潭嗎?大家講得興高采烈,振振有詞。不料沒過幾天,領導上就動員批判了。

大家一時轉不過彎來,開會沒人發言。經過領導再三動員和積極分子帶頭,形勢才扭轉過來,大家才批判王實味和檢討自己的思想了。后來才知道,批判王實味是毛主席的統一部署。看了 《野百合花》 以后,毛澤東發表了意見:是王實味掛帥,還是馬克思掛帥?《解放日報》 怎么能登這個東西!立即打電話,讓他們檢討!這下子才開始組織批判 《野百合花》了。我們這些人當時雖然不摸底,但是一看 《解放日報》 不斷在大力批判《野百合花》,就再不敢表示同意它了。不管你有沒有意見,也得跟著批。

那時的批判,有的是真的,也有的是假的,是為了表示劃清界限,還有半真半假的。隨著運動的深入,往往是弄假成真,大家的思想還真轉變過來了。

其實,不光我們這些小知識分子,延安的大知識分子像丁玲呀等等,比我們轉變得還快,不到一個月就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對王實味的口誅筆伐,上綱上得更高。據說只有一個蕭軍堅持不同意見,竟然放棄吃公糧,到農村當了兩年老百姓,自食其力地種地。

我們學校的整頓三風,除開頭幾個月學文件,提意見,還談點反對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一轉入批判王實味,就只有檢查思想、追究歷史、交代問題了,整風運動實際上也就變成了搶救運動。從各機關學校的情況看,大概都同我們一樣,1942年七八月后,就不再搞什么整風,而是大搞搶救了。

搶救運動:一時被迫承認自己是“復興社”成員何時開始

批判王實味實際上就是搶救的開始。因為把王實味弄來弄去,很快就弄成了托派、特務。王實味和托派的關系,本來是他自己早已向組織部交代了的。后來一批判,和這聯系起來,他就成了托派,于是全延安就聲討托派王實味。根據那時的邏輯,托派、漢奸、特務是三位一體的,王實味也很快升級為“國民黨探子”。

王實味被打成托派后,還抓出了一個以他為首的五人反黨小集團。緊接著,彭真又在中央黨校抓到了“特務”吳奚如,還在西北局高干會上講了抓“特務”的經驗。更重要的是毛澤東也發出了要發現壞人(托派、日特、國特),拯救好人的號召。隨后他又在西北局高干會和康生一起批評一些單位領導麻木不仁,對抓壞人重視不夠。在這種情況之下,哪個單位還敢怠慢?于是遍地開花,到處抓起特務來了。各單位領導看到人家抓出壞人,心想咱們這兒怎么能沒有呢?經過互相聽匯報和交流經驗,一些單位還有點比著來,好像抓的壞人越多成績就越大。

搶救運動逐漸搞起來了,時間大約在1942年秋天和冬天,各單位的進度不完全相同。我們學校就是在天氣還沒變涼的時候,從追查歷史發展到搶救的。我印象特深的是,圍攻和搶救我的時候,天氣既不熱也不冷。當我實在瞌睡得不行答應考慮考慮,一時得到允許回窯洞睡覺時,炕上沒行李,只鋪著草,我就是沒脫衣服在鋪著的草中睡了一大覺的。而且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住的還是在黑龍溝的老窯洞。

聯系實際、追查歷史,怎么個追查法呢?各單位的情況大體一樣,就是每個人輪著來,交代自己的歷史,好像是搞人人過關。其實不然。一般都先安排一批重點對象,而且很快就卡殼了。一個人的歷史也可能一個月也搞不完,因為問題會越交代越多。有些問題還有點道理,多數問題毫無道理,本人也根本說不清楚,真是“秀才遇見兵”。一開始還有人在那里吹自己的經歷呢,說自己很早就參加救亡運動了,吹著吹著,就吹出破綻了,正好讓人家抓住小辮子。許多人并不想吹,但在翻來覆去的追問中,自己也會前后矛盾,甚至越說越糊涂。我們有個同學叫高中一 (后改名高亞天,翻譯過西蒙諾夫的 《祖國炊煙》),參加革命前在北平大同中學上過學。運動一開始,他就被當作重點對象拋出來了。學校領導組織大家追查他的歷史,說問題的要害就在北平上學這段。當時我還沒出問題,也被布置了任務。那時我們的同學中沒有幾個到過北平,更不用說上學了。所以光一個大同中學就搞了好多天,問來答去,還是一盆糨糊。多年以后,問答的內容都忘了,但當時那種尷尬場面和大同中學這個校名卻印象特深,忘記不了。正巧新中國成立后我在外交部工作,大同中學就在旁邊,我的兒子還在那兒上過學。現在也搞不清楚為什么要抓高中一上大同中學的問題。

我來自西安,還算見過一點世面。但有的人比我還土,竟弄出這樣的笑話,問審查對象是怎樣來的延安。回答說是從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乘火車。提問的人立即插問:你是經過什么關系坐上火車的?那國民黨的火車能隨便坐嗎?真是弄得大家哭笑不得。說話的人認為,火車是國民黨的,參加革命的人不能坐。這說明他不但沒坐過火車,也沒見過火車。

其實,當時延安沒見過火車的干部特別是老紅軍,還有的是。我在抗大的原隊長曾世保,是四方面軍的。他就給我們講過:他們在從鄂豫皖向四川轉移時,要晚上穿過平漢線。由于從來就沒見過鐵路,所以在急行軍中大家也要彎下腰去摸一摸。結果大為失望。原來以為鐵路是在地上鋪上厚鐵板才叫鐵路,沒想到只摸著了兩根鐵杠,那火車怎么能在上面走呢?

當時拋出的重點和懷疑對象,多是歷史比較復雜一些,特別是在舊社會做過事情的,參加過國民黨三青團的,被敵人逮捕和關押過的,以及平時吊兒郎當、愛講怪話、表現不好的,等等。確定對象后,就由領導給分工,找幾個積極分子,再搭配幾個普通學員,去“幫助”一個重點對象,日夜鏖戰,直到被圍攻者“坦白交代”。如果坦白得“好”,又表現積極,還可成為積極分子,去“幫助”別人,并擔負一定的領導工作。例如我們的同學兼區隊長何匡,交代就比較早。當搶救對象越來越多,積極分子越來越少的時候,他就又吃開了,不但恢復了區隊長職務,還去搶救別人呢,也“幫助”過我。解放后,何匡在編譯局翻譯 《資本論》 等馬列著作,后來任 《人民日報》 理論部主任。我們還常有來往。

我被“搶救”

由于我小小年紀就到了延安,本來不應該有什么問題,所以一開始還被看成積極分子,跟著人家瞎嚷嚷了幾天。但是,沒多久,我就被“搶救”了,一上來就遭遇了“車輪戰術”,弄得我蒙頭轉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我為什么被搶救呢?估計是,我從家鄉帶出來的那兩個比我小一歲的同學之一,叫史宗棠的供出了我。另一個同學叫陳克讓,當時他已經上前線,后來在前線犧牲了。為什么我懷疑是史宗棠供出我的呢?因為經過幾天的僵持后,學校政治處主任葉和玉找我談話,他說:人家比你小都坦白了,你自己還裝迷糊?我聽后一想,那一定是史宗棠了。我們是一起被國民黨抓住和關押的。他大概是頂不住,自己坦白了,還拉扯到我的身上。這只是當時估計,直到現在也不能肯定。后來我也再沒見到過史宗棠,也許是冤枉了他。

對我的搶救,一開始還算客氣。他們總是說:你再好好想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坦白了以后,一切都照舊,不會對你怎么樣,還是自己的同志,只是上了國民黨的當嘛;國民黨這個壞東西,罪過在他們身上;你一個年輕人,辨別能力不強,跟著人家做了什么壞事也不要緊,只要說出來就好,就是自己人了;你現在在溝那邊,我們一拉你就過來了,要不然,你還在溝那邊。他們講得甜言蜜語,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那些假坦白的積極分子,看架勢,好像已經從國民黨方面站到共產黨方面來了。別人還在被搶救著,他們已經沒事了,但在搶救別人時并不太積極,顯得理不直、氣不壯,多少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比如何匡吧,他也來搶救我,把我叫到山坡上,坐在那兒,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坐上一兩個鐘頭。最后,他說:還是放明白一點兒吧!這樣,他也完成任務了,我也算被勸說了。但是兩年后一甄別,他又說起真話來了,說他一開始就不相信何方那么個小鬼會是特務!

在搶救我的頭幾天,我還堅持和他們講道理,軟硬兩套都不吃。因此,他們一個星期里就根本不讓我睡覺,白天晚上都勸說審問。那時候,連煤油燈都點不起,印象中皓月當空,六七個人圍著我,翻來覆去地跟我說:你老實一點,等等。有唱紅臉的,有唱黑臉的。有的人還“講道理”,總而言之是讓你不得安寧。你在那兒低著頭,不說話也可以,不理也行。有時候人家提問題,需要你解答,你就答復一下。瞌睡得不行了,也回答不清楚了。

僵持了一個星期,人老不睡覺不行呀,我招架不住了。我說:我坦白。他們說:好,那你就好好想一想,明天把交待寫出來。我一下子高興了,回去就睡了一大覺。第二天,他們去搶救別人了,讓我寫材料。交代什么呢?想來想去,就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我說,我忠心耿耿干革命,怎么是特務呢?在信中,我一方面表明自己不是特務,是他們搞錯了人;另一方面還批評這種搶救的辦法不對,懇求毛主席派人來了解情況,加以干預。

人家總是催:你寫的材料寫好了沒有?我說:我寫得慢,有些情況還得慢慢想。這樣,我又可以多睡幾天。他們在那兒搶救別人,我變成旁觀者了。但不能總當旁觀者吧,人家還在催我寫交代。于是,我就把我寫的東西交上去了。交上去,一看,原來是告狀信。這可壞了!第二次搶救開始了。這樣一來,他們的態度不像以前了,更不“友好”了,開始罵人。一個女同學把一口痰吐到了我的臉上。那簡直窩囊死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惡心。

大概又有一個星期左右,這期間我被圍攻得更厲害了。這個推你一下,那個推你一下;你才打個瞌睡,他就把你推醒,讓你惱火得不行,又不敢和人家干仗。這里邊有的人是已經坦白了的,也有的是還沒有惹到他頭上。又熬了這么一大陣后,我也“想開了”,既然上次上書毛主席都不理會,一定是被學校領導扣壓了,自己已沒有別的出路,就坦白吧。于是我對搶救的人們說,這次我決心坦白,他們表示歡迎,但怕再上當,怕我又寫信,所以就常來檢查。可我呢,確確實實又寫信去了,前面寫得含含糊糊。他來檢查,也看不清楚。那時候也挺亂的,到底誰檢查誰,誰管誰,他們不太明確。我究竟是歸誰管,我也不知道,所以實際上沒人管。我在信中寫的內容有些還是申訴。領導和積極分子們看了當然不承認我是坦白交代,于是又折騰起來了。

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那時,我有個同學,算是女朋友吧,但關系不深,來往時間不長,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只是我們互相有點好感,認為是朋友。那時候我在學習等各方面都表現得比較好,又給大家作時事報告,那個女同學對我挺佩服,愿意接近,非常友好。我也很喜歡她。這時連她也來搶救我了,還暗地里塞給我一個紙條,說是只要我坦白交代,朋友還是朋友。本來我一被搶救,就意識到這個朋友關系不可能再繼續了。等她一來搶救,我就完全灰心了。“朋友還是朋友”,只是勸我坦白的搶救辭令罷了。所以我當時在填的一闕 《菩薩蠻》 里,還記得最后兩句是:“揮淚向云英,表心待來生。”

提起填詞,倒要多說幾句。我從小喜歡古典詩詞,而且好高騖遠,不知天高地厚,進抗大后就開始學著作詩填詞了,還不懂基本格律,就已寫成了一小本詩集,上引兩句也抄在這個本子里。后來搶救運動越來越緊,大約是1943年夏天,就開始搜查和收繳個人的東西了。我們當時的支部書記,在沒收我的東西中也包括有這個小本詩集。但是他看不懂,問我這寫的是些什么?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另外,他們怕我自殺,連我的一把小刀也給沒收了。特別是我的幾本日記,沒收后不發還我,使我極為惱火。當年,我在西安被扣留的一些事都記了日記。我很早就養成了記日記的習慣,不管每天有多么忙。到延安以后,也是把學習、勞動都記了日記。這些東西沒收后再也沒歸還我。我一怒之下,做了兩個大改變。一是從搶救以后,再也不記日記。但后來由于工作的需要,總得做點工作筆記。不想在“文化大革命”中,我的這些工作筆記,包括東北地方工作和外交部時的工作筆記,又被抄走了,也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復返。二是再也不學寫詩填詞了,所以“文革”初期外交部沒收我的東西中就少了這一項,積極分子們批斗我時只能在我抄寫的舊詩詞中做文章,而找不到我有什么“反詩”了。

當我決定坦白交代時,卻不知道要坦白什么?真費腦筋呀。當時人家具體地問過我,有時候也提示,比如你究竟是“復興”還是“CC”?這兩個組織是怎么回事,我并不知道,到現在也還是不清楚。但是不知怎么搞的,當時想來想去,竟然覺得“復興”比“CC”強一點兒, “CC”大概更壞,因此我就承認是“復興”了。這國民黨的特務組織也真復雜,除了CC、“復興”以外,還有什么軍統、中統、藍衣社、三青團等一大堆,隨你挑。我挑了個“復興”,但怎么能說清楚呢?由于領導人和積極分子們自己也搞不清這些特務組織,所以只要你承認是某個組織的特務就行,他們并不深究。即使有人問到,你只推說人家沒講這些,也就蒙混過關了。嚴重的是緊接著就要追查組織關系,這是最難辦的了。搶救的問:是誰介紹你參加的?或者你的領導是誰?這個問題更費勁。我想,我決不能陷害朋友和熟人。但是你不說,又不行。于是我想來想去,認為白區大概不會搞搶救,就說出八路軍西安辦事處的一個人。那時候,我還記得他的名字,現在已經忘了。在辦事處是他給我辦的手續。我就說,是他介紹我參加復興社的。我說,他介紹我時,沒對我說復興社是怎么回事。究竟加入了以后干什么事情,他說以后再通知我。就這樣,算是馬馬虎虎過關了。過了關以后,我回去越想越不對頭。怎么能做出這種荒唐事情呢?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別人!精神上的壓力比坦白前還厲害。所以過了不到一個星期,我就堅決推翻了。但不是說推翻就能推翻的,也得寫材料!再叫我寫材料的時候,我就說,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復興社,我完全是因為自私自利、個人主義,為了自己睡覺,為了過關,瞎胡編了一氣,實在對不起黨,對不起同志。這個決心一下,再怎么折騰,我也決不再承認了。所以我從那次坦白中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后來反而長期成為“死頑固”的搶救對象。

這樣僵持了一年多,一會兒緊,逼你交代問題,勸你坦白;一會兒松,又不檢查了,叫你去勞動。不過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都實行三人同行制。平時不準隨便離開學校,出去勞動的時候,開荒種地是集體行動,掏茅坑抬糞,也要“好壞”搭配,三個人一起。我推翻原來的交代以后就一直在那兒掛著。緊的時候,硬著頭皮頂住;輕的時候,我就找一些閑書看。例如抬糞的時候,我就帶本 《紅樓夢》,有空就看,沒空就背。這些倒沒人管,也還有點小自由。因為戴上了特務的帽子,所以也沒人敢理我。我感到很孤立,就用死記硬背一些古典詩詞來自我消遣。后來,女朋友和一個高級軍官結了婚,我也無動于衷。

到了1943年7月的時候,興起了一陣聲勢更大的搶救運動,規模已經超出我們學校的范圍,參加校外的坦白大會了,還到中央大禮堂看過幾次示范。有一次,軍委系統在王家坪的桃園開坦白大會,我們俄文學校屬軍委系統,當然要參加了。大會由大家叫他參座的葉劍英主持。他做動員,號召失足的人坦白。我們校長曾涌泉在那兒領呼口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主席臺兩邊設有“光榮席”,桌上擺著香煙茶水,看來很簡單。其實這香煙在延安可是個稀罕的東西。這以前,聽報告或開大會時,有些人總是搶著坐在前面一排,為的是揀點兒煙頭。例如像毛主席等吸煙的中央領導,他們雖然夠節約的,但總會剩點煙屁股扔到地下,這時坐在前排的人就可偷偷用腳把那煙頭勾過來,拾起裝在自己的口袋里,回來就和幾個煙友一人抽一口。但是“光榮席”上的香煙吸引力并不大,許多人被積極分子連拖帶拉就是不上去。人們也來拉我,我也堅決抗拒。直到前些時候 (2003年),我的老同學藍曼還開玩笑,那次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何方抱著一棵小桃樹,怎么也不松手。有一批人上去了,不曉得有多少人,我也看不清。他們被拉上去,坐到了光榮席上。即使你沒有坦白,坐在那兒,大家一看,也會以為你坦白過了。一坦白,就算“光榮”了,還可以抽一支煙。但是我堅決不上光榮席,抱著小桃樹死不撒手。讓他們嚷嚷去,嚷嚷完了總得散會。

這樣時緊時松地搶救搞了一年多,被搶救的人占了一半以上,其中大多數都做了坦白交代。

甄別前后

1944年開春,延安的機關學校先后停止轟轟烈烈的搶救,開始搞甄別了。這個甄別大概搞了一年多,直到抗日戰爭勝利還沒完全結束,有些人例如成鋼、王里等人的“五人反黨集團”,蔣南翔的“反對中央九條方針”,是一直到胡耀邦平反冤錯假案,才給做了結論的。在這一年多里面,采取先易后難的辦法,一個一個地搞平反。

我的問題應該說并不復雜,但也是過了幾個月,差不多是半年以后才再找我談話,亮底。大意是說,你不是政治問題,搶救你的原因是由于你有自由主義和小資產階級意識等等。我一聽就是瞎編的,當然不干。我說自由主義怎么能變成政治問題,你們不是批自由主義,是當特務搶救的呀!他們 (政治處主任、組織干事等) 解釋說,那是非常時期,國民黨要打進來了,思想問題和政治問題就容易混淆了。我說,你們當時可是說有人供我,人家比我年輕都坦白了,現在又扯到思想意識問題,明明是給你們找借口,不但不承認搞錯了,還要給我留尾巴,我是絕對不同意的。結果談了好幾次,互相都沒說服,我就拒絕在結論上簽字,另寫了自己的保留意見交了上去。直到現在,這個沒本人簽字的結論還放在我的干部檔案袋里。

按照毛主席的說法,1942年是整風年,1943年是審干 (實即搶救) 年,那1944年就是甄別年了。不過這甄別只是少數人的事。至于大家呢,上半年除一些政治學習外主要就是勞動生產;對多數人來說,重點已轉為俄文學習。學專業,大家是歡迎的,也顯得很積極。但整個空氣仍然沉悶,生活也活躍不起來,還是有點萬馬齊喑。不久,沒想到日本宣布投降了。大家這才歡騰起來,到處燒篝火、敲洗臉盆,又唱又跳,熱鬧了好幾天,然后就分頭準備,盼望著盡快離開延安了。

告別延安:急于離去, “沒打算活過二十五歲”輕裝上路

日本投降后,延安從上到下都有點人心惶惶,原來那種正常生活一下被打亂了。人們在興高采烈、歡慶抗戰勝利的同時,就是急切地等待著組織上宣布自己到哪兒去,什么時候走。我們學校幾乎沒人想到自己還會留在延安。所以那些天,課也不上了,生產勞動也不搞了,還不斷殺豬會餐,學員的活動幾乎沒人管了。大家都各自收拾行李,處理一切帶不走的個人所有書籍和被褥等用具,盡量籌措一點可歸個人支配的路費。我的馬列書籍不少,也保存完好,但只能當廢紙賣,一斤賣不到一毛錢。我雖然不再記日記了,但學習筆記本還是很多,也都一起當廢紙賣了。比較值錢的是我從西安帶來已經用了七八年的被褥和幾件破舊衣服,因為延安長期遭受封鎖,這些東西顯得緊缺。買的人都是聞風而來的老百姓。那些天,南門外新市場的人也陡然增多,一堆一堆地在討價還價。我們這些同學過去都沒有賣過東西,更不會討價還價。特別是老百姓伸出手來,要和你袖口對袖口用手指頭在袖子里講價錢,這就抓瞎了,根本無法對付。和我一起去賣東西的同班同學閻明智 (閻寶航的長子,閻明復的哥哥),人家一問價錢,他臉先紅了,竟答不出一句話來。所以頭兩次,我們都是把東西扛去,放在地上,半天賣不出去就又扛了回來。不過最后我要處理的東西還是賤價賣掉了。那時公家規定,凡離開邊區的人,可以將邊幣換成銀元,所以我也換成了五塊大洋。

就在這忙忙碌碌處理東西的過程中,也就是日本宣布投降后的一個星期,外語學校開全體教職學員大會,宣布第一批去東北工作的人員名單,由俄文系和英文系合組成一個工作隊,共二三十人,分兩個班,其中就有我的名字。8月28日上午,毛澤東一行乘飛機去重慶和蔣介石談判;下午,中央就在八路軍大禮堂開會歡送去東北的干部。會議由朱總司令主持。他先講了毛主席去重慶的事,說有許多同志擔心毛主席的安全,這是中央一再考慮過的,以防萬一,中央已決定在毛主席回到延安以前由少奇同志代理主席。接著就請劉少奇作指示。劉少奇的講話,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說,我和你們一樣,對東北的情況并不了解,談不上什么指示,一切靠你們自己去闖,闖關東。他的意思總的說來,就是東北關系重大,一定要拿到我們手里。會后第四天我們就整隊出發了。沒有統一的制服,各人只背一個簡單的行李,如幾件準備御寒的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如水壺、搪瓷缸之類。一同出發的有多少隊,我不清楚,只知幾十個隊編成一個干部團,團長是張秀山。

9月2日一早,太陽剛出來,我們外語學校二三十人的東北干部隊,就在隊長劉端祥率領下集合出發了。全校的男女老少都來到東關飛機場為我們送行,都說是我們先走一步,他們隨后就會趕來。許多人還表現出羨慕的意思,特別是那些被搶救后甄別結論還沒下來的人。這第一批出發的人,都是年紀比較輕、歷史簡單的人。我雖然還不滿二十三歲,但已算老氣一點的人了。加上當過助教和常作報告,所以大家就推舉我向送行的人作告別講話。現在我已記不起當時講了些什么。當何理良等同學說要我保重時,我的回答是“沒打算活過二十五歲”。這句話的印象特深,后來還和包括何理良在內的一些老同學談起。

就在這個簡單的儀式后,我就甩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東走去,明顯地表現出有點情緒,這是送行的人也看得出來的。這一去就是半個世紀,直到1997年才由于一個偶然的機會去參觀了一趟壺口、延安、黃帝陵。

這就是我對延安歲月的回顧,也算是對延安的歷史告別。

(選自《從延安一路走來:何方自述》/何方 著/人民日報出版社/ 2015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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