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昉溪,別署和州、留云草堂主人。1963年生于安徽和縣,現(xiàn)居北京。《邊緣·藝術》主編,簡社社長。涉及史論研究、寫作、藝術批評、繪畫。著有《戴本孝》《黃賓虹》《尋找審美的眼睛》《留云集》《聽雪集》《鄉(xiāng)事十記》《燕山白話》《一棵樹栽在溪水旁》《醉眼優(yōu)孟·畫戲說戲》《邊緣語錄》《近三百年學人翰墨》《聽雪集》《壹壹集》等。并出版《當代畫史·許宏泉卷》《許宏泉花鳥畫集》《新安紀游》《閑花野草》《分綠》《清影如許》《一棵樹》《百草園》《春色如許》等畫集。
在一個多元時代討論國畫之正脈,雖然有點純粹化,但絕非保守。
曩歲,黃賓虹先生感慨時人之畫遠離宋元筆墨之正脈。時至今日,人們早已無此“優(yōu)患”,不正是以多元的借口而漸漸地“道法自然”了嗎?
我說的國畫確實有“純粹”的意思。一如國劇,必持正念,定在傳承,不守“原真理”,遑論“原創(chuàng)性”,自然會走腔滑板,不倫不類。當然,你說有新意也罷,但已非京劇。一如國畫,宋元筆墨之精神喪失,中西合璧也罷,博采眾長也好,就像吳藕汀先生說的,只要你不說是國畫,我也認為你是好的。這便是“純粹性”,欲純粹,守正脈。
那么,何為國畫之正脈?簡言之,即是“以書入畫”。黃賓虹說,用筆之法,畫已失傳,唯于書法存之,所云:“畫家口訣,元人之后已失其傳;學者求之書法之中……”(1954年《與鄭軼甫書》)
“以書入畫”,難在“入”字。徐悲鴻書法北碑,亦見寬博雄健之氣象,然其圖松畫竹卻難見書寫之趣,顯然不得“入”之妙法也。所謂書畫同源,能以書法通于畫法,歷代畫人夢求之。
“以書入畫”亦不可脫離畫境,一味作“書寫”游戲筆墨,草率荒疏,便是“文人畫”末流。黃賓虹先生責之與市井江湖幾欲同流,故力倡道咸金石家之畫,以為針砭時弊之良藥。“周秦畫言象形,唐以前重彩色,北宋重法,元人寫意,明人墨戲,至清道咸畫學復興。”(1953年《自題山水》)金石家畫貴在筆墨中存金石之氣,有金石氣便有古意。古非風貌之舊,而是畫之品格,這品格便是國畫之正脈也!金石之氣,非止北碑之表相,沉郁頓挫,柔內(nèi)含剛,是謂“內(nèi)美”,如美人之內(nèi)秀。
也許,今人缺失的并非繪畫之技巧,他們可以“逼真”地描繪物象,寫實之工,刻畫之細,前無古人,但他們卻無力表達內(nèi)心的真情實感,徒摹其相,不知相外之妙。“取媚時好,古法淪亡。”一味強調(diào)“寫實”,著意“外師造化”,不及“中得心源”。這恐怕是1949年以后“新國畫”的命門,一點便死。南方傅抱石、錢松嵒為首的“新金陵畫派”,北方李可染、張仃等人的“新院派”,倡導“深入生活”,實為時代倡優(yōu),以創(chuàng)新國畫之名,自茲成為實用美術之先導。國畫之古意,則與“封建”“四舊”一并扔進歷史垃圾桶。猶憶林散之先生題畫“作畫宜求筆墨,筆是筋骨,墨是血肉”。無筆墨者,生命何在?!
或者說,今人亦知書法于繪畫之要,然今人于書法所求,亦輒止于表相,臨帖摹碑求之“視覺”和“形式”,于筆法之理法,多徘徊在門外。通俗而言,字越寫越漂亮,也很像古人模樣,缺少的還是味道。這味道,可能是金石氣,可能是書卷氣,但絕不是今人所追捧的圖式化、美術化或者叫藝術化。書法,一如美人,端莊有度,內(nèi)美獨存。刻意作秀,只能如東施效顰,謬之千里了。所以,以書入畫,必先正書,畫則氣正。想起黃賓虹先生力倡“回歸正脈”,不亦是對我們今人所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