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口令的剝皮樹

呂傳彬

人行道上站著一棵白千層，白千層的下方站著一對母子。

“你干嗎？”媽媽抓住男孩兒的手問。

“幫他剝皮呀！”男孩兒說。

“白千層雖然又叫剝皮樹，但那是指他會自動脫皮，不是叫你幫他剝皮。”男孩兒的媽媽接著說，“你現在不是正在換牙嗎？如果我不等你的牙齒自動脫落，就把它拔掉，你覺得怎么樣？”媽媽摸摸男孩兒的頭說，“你看！他站得歪歪的，我們就叫他‘立正站好吧！”

“立正站好？哈哈！”男孩兒馬上挺起了胸膛，對著白千層大喊，“立正——站好！”

看男孩兒那副認真的模樣，白千層笑得樹葉沙沙作響。

從那天起，男孩兒每次經過，都會大老遠就喊：“立正——”接著笑瞇瞇地跑來，沖著他喊，“站好！”“立正站好”喜歡上了自己的名字，開始期待男孩兒的出現。

與其說男孩兒像個認真的小班長，不如說男孩兒像立正站好的孫子，尤其是那聲朝氣十足的“立正——站好！”，經常將立正站好從昏睡中喚醒；還有那張稚氣未脫的笑容，也為立正站好帶來無限暖意。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男孩兒每天都來，他們一問一答，就像軍人，一個喊：“立正站好！”一個就抖著樹葉回答：“一、二！”

立正站好的精神越來越好，樹葉也越來越茂盛了。有一天，他望著人行道的盡頭想：“怎么兩天沒來了？該不會是搬家了？”

立正站好像個孤單的老爺爺，每天等著孫子的到來。等著等著，五個秋天過去了，他只好哀傷地告訴自己：“一定是把我忘了！”

他不再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就連小鳥過來找他聊天，也提不起勁。立正站好安分地佇立在人類給他的那一小塊方土上發呆、打盹，成了沒有表情的裝飾品。

有一天，有個陌生的聲音喊：“立正！”

立正站好的心驟然跳了一下，接著馬上想到：“不是這個聲音……”他失望地低下了頭，迎面對上一張中學生的臉，笑嘻嘻地望著他說：“站好！”

那兩道驕傲的眉毛、清澈的雙眼，還有右臉頰上的酒窩，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臉蛋！

立正站好完全清醒了！“是他！”小男孩兒長大了，聲音也變了，唯一不變的是那張熟悉的笑臉。

立正站好擺動所有的樹枝，渴望緊緊地擁抱他的男孩兒，卻只能激動得全身顫抖，把樹葉抖得沙沙作響，說：“嘿！你來了！”

（責任編輯 趙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