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鹽的咖啡

曲湘春

他和她相識在一次晚會上。她年輕美麗，身邊有很多追求者，而他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晚會結束，他邀請她一塊去喝咖啡，出于禮貌，她還是答應了。

坐在咖啡館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尷尬，沒有什么話題。當服務生把咖啡端上來的時候，他突然說：“麻煩你拿點鹽過來。”她愣了，服務生也愣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以至于他的臉都紅了。

服務生把鹽拿來后，他往咖啡杯里放了一點進去，然后慢慢地喝著。

她好奇地問：“你為什么要加鹽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小時侯，我家住在海邊，我老是在海里泡著，海浪打過來，海水涌進嘴里，又苦又咸。現在，很久沒回家了，咖啡里加鹽，算是想家的一種表現吧，把距離拉近一點。”

她突然被打動了：想家的男人必定是顧家的男人，而顧家的男人必定是愛家的男人。她忽然有一種傾訴的欲望，跟他說起了自己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

氣氛漸漸變得融洽起來，兩個人聊了很久，他說要送她回家，她沒有拒絕。

再以后，兩個人頻繁約會。她發現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大度、細心、體貼。她暗自慶幸，沒有和他擦肩而過。她帶他去遍了城里的咖啡館，每次她都會對服務生說：“請拿些鹽來好嗎？”

再后來，就像童話書里所寫的一樣，“王子和公主結婚了，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他們確實很幸福，而且一晃就是四十多年，直到他得病去世。

故事似乎要結束了，如果沒有那封信的話。

那封信，是他臨終前寫給她的：“有件事，原諒我一直在欺騙你。還記得第一次請你喝咖啡嗎？當時氣氛差極了，我很難受，也很緊張，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對服務生說拿些鹽來。其實我喝咖啡是不加鹽的，當時既然說出來了，只好將錯就錯了。沒想到，你竟然相信了，還讓我喝了半輩子加鹽的咖啡。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訴你，可我怕你會生氣，更怕你會離開我。今生得到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有來生，我還希望能娶到你，只是我可不想再喝加鹽的咖啡了，那味道，好難喝。咖啡里加鹽，我當時是怎么想出來的啊？”

她笑了，笑中帶淚。那加鹽的咖啡，是他對她一生一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