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金陽公主

沈銀法

北宋太宗年間的一天早上，袁昌剛起床，就有仆人來稟告，金陽公主有事叫他速速回去，袁昌立即匆匆趕去。到了公主府門口，守門的侍衛(wèi)領(lǐng)班齊放急急地說：“大人，公主在外廳等候，請你馬上前去。”齊放是袁昌的部下，袁昌忍不住問了一句：“知道是什么事嗎？”齊放搖搖頭說：“末將不知。不過看起來公主很著急。”袁昌連忙走進府去。

金陽公主正坐立不安，一見袁昌就遞給他一張紙。袁昌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奉天之命，取爾性命”八個字。他吃驚地瞪大眼睛，連忙問：“公主殿下，此物哪里來的？”公主顫著聲說：“是侍女阿蓮發(fā)現(xiàn)的，就落在前院的地上。”袁昌一聽，頓時松了一口氣：“這可能只是下人們相互嬉鬧，寫出來取樂的，不慎落在前院，被侍女偶然發(fā)現(xiàn)而已吧。”可是公主連連搖頭：“我問過下人們了，無人知道是誰寫的，又是寫給誰的。看起來這肯定是哪個賊人投進府院的，目的就是為了恐嚇我。”

“恐嚇你？”袁昌一下子很緊張，“公主怎么會這么想？”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想，反正這幾天我心神不寧，只怕要出什么事。”公主手撫胸口，一臉的惴惴不安。

袁昌不得不慎重起來。作為公主府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的全部職責(zé)就是要保護公主的人身安全。袁昌本來長駐公主府，昨天因為夫人臨產(chǎn)，臨時回家陪了夫人一夜。沒想到就這么一夜工夫，公主府里會出現(xiàn)這樣一張神秘的紙。袁昌緊皺眉頭，目光緊盯那八個字，仿佛要看穿字后面的秘密來。公主看他如此出神，不由得問：“你看出什么來了嗎？”袁昌說：“看這筆力，不像是一般街痞浪子所寫，如果不是請人代筆，那么投這紙條之人決非等閑之輩。”公主更緊張了：“你說得對，這字很有氣勢，足以說明此人很不尋常。”

不管怎樣，這張紙引起袁昌高度重視。他跑到門外，把齊放叫到一邊，嚴(yán)肅地問道：“昨天夜里，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情況？”齊放連忙回答：“沒有哇，昨夜一切正常。統(tǒng)領(lǐng)，發(fā)生了什么事？”袁昌拿出那張紙遞給齊放。齊放立即驚叫起來：“這是什么意思，哪兒來的？”“在府內(nèi)前院撿到的。”

齊放張嘴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單腿跪下來，說：“是末將疏忽，竟讓賊子鉆了空子，將這么危險的東西投進了府內(nèi)。”袁昌忙把齊放拉起來，小聲說：“此事公主沒有追究，但你我必須小心了，如果真出了事，腦袋都得搬家啊！”

袁昌下令加強警衛(wèi)，可是當(dāng)天夜里，就出了事。半夜時分，齊放來到大門口查哨，叮囑大門口的四名帶刀侍衛(wèi)用心守門兒，然后沿著圍墻外圍巡視去了。這里四名侍衛(wèi)正全心守備，突然聽到“嗖”的一聲響，一道白光撞在大門上。其中一人立即喊道：“有人射箭！”四人立即抽刀，向不遠處跑去。公主府大門外是一片寬闊廣場，侍衛(wèi)在廣場上搜尋，沒有發(fā)現(xiàn)人影，只好返回來。其中一人從大門上拔下箭來，箭上帶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天意難違，爾命難保”八個字。

“快，快去報告齊校尉。”齊放接過紙看了，連忙對手下說：“大家加強警惕，賊人可能就在四周，決不可大意。”他馬上就去見袁昌。

袁昌在前院巡察，忽見齊放手拿一張紙進來，腦袋里就“轟”的一下，連忙叫過近前的幾名侍衛(wèi)，加強警戒。袁昌又叮囑齊放，把好大門，并且注意四周圍墻，謹(jǐn)防有人越墻進院。齊放出去后，袁昌又想到一個問題，此人為何會將這樣一張紙用箭射在大門上？難道是聲東擊西？他脫口而出：“不好！快去后院！”

后院乃是公主寢室所在，由女兵守衛(wèi)，如果沒有公主批準(zhǔn)，男兵是不可以擅自進去的。但情況緊急，袁昌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他叫了幾個侍衛(wèi)，往后院跑去。此時一名女將出來，一見是袁統(tǒng)領(lǐng)，連忙施了一禮說：“大人請快跟我來。”說著在前面帶路。袁昌感覺女將似有什么緊急事情，進了后院后，只見一群女兵正圍著一名侍女在討論什么。

“這是侍女阿蓮，她剛才在窗下?lián)斓搅诉@個。”女將指了指侍女。阿蓮的手中拿著一張紙，她連忙將紙呈給袁昌。

袁昌一看，紙上有八個字：公主公主，命若累卵。袁昌全身一抖，原來公主的預(yù)感沒有錯，這人果然是沖她來的。

袁昌連忙抽出刀，命侍衛(wèi)在后院四處搜索一番，確認(rèn)沒有異常情況，才放下心來。他又問阿蓮，公主此刻是否在安睡。忽然聽到公主隔窗叫道：“袁統(tǒng)領(lǐng)，你進來吧。”袁昌只好進了公主的寢室。只見公主臉色蒼白，急急地問：“袁統(tǒng)領(lǐng)都跑到后院來了，是不是情況十分緊急呀？”袁昌跪下道：“末將不經(jīng)恩準(zhǔn)，擅闖后院，實在罪該萬死……”“你不必這么說，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連我的后院里都落下紙來了，看來那人要殺我，是鐵了心了。”

公主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又說：“死就死吧，如果真是天命，我也不怕。只是一定要弄清楚，是誰要殺我，為什么要殺我。”一番話說得袁昌壯懷激烈，他一抱拳說：“只要有我袁昌在，哪怕赴湯蹈火，也要保得公主平安。只是公主這里的事務(wù)能不能由我做一點安排？”公主連忙說：“請袁統(tǒng)領(lǐng)安排就是了。”

于是，袁昌走到外面，把女將叫到一邊，面授機宜，然后他帶著男侍衛(wèi)重返前院去了。

袁昌一到前院，立即出門去巡視，正好齊放在門口。齊放忙問：“后院情況如何？”袁昌嘆口氣說：“我本以為那人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現(xiàn)在看來事情遠非那么簡單。”“哦，統(tǒng)領(lǐng)的意思是……”“此事有很多玄秘，不過今晚估計不再危險。”又體恤地對齊放說，“齊校尉，這兩夜你辛苦了，天一亮你就回家去，好好睡個覺吧。”齊放一聽很高興，因為他實在太累了。

天亮以后，齊放就回家去了。到家才發(fā)現(xiàn)，老婆去娘家了。他摸出一罐酒，正想坐著喝，忽聽敲門聲。打開一看，門外站著袁昌。“啊，統(tǒng)領(lǐng)，你怎么來了？”袁昌閃身進來，小心地關(guān)上門，然后指指桌上的酒說：“給我來個碗，咱們好好喝一頓。”齊放狐疑地拿來一個碗，給袁昌斟上酒。袁昌一氣喝了三碗，這才低聲說：“兄弟，真人面前你就別假裝了，說吧，你為什么要威脅公主？”

“啊？你……看出來了？”齊放驚得站了起來。袁昌淡淡一笑，指指客廳墻上的一幅畫說：“你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我。這畫是你大舅子送給你的，而你在上面題了兩句詩。”說著拿出在公主府里出現(xiàn)的那三張紙，“雖然你有意要寫得歪歪扭扭，但那筆跡我一眼就認(rèn)出是你的。雖然你我是上下級，但我一向認(rèn)你為兄弟，我不相信你毫無目的，竟會斗膽威脅公主。”

袁昌說到這里，齊放已是淚流滿面。他哽咽地說：“其實，我一直不敢對你說，是怕把你連累進來。統(tǒng)領(lǐng)啊，你知道是誰要我這么做的嗎？”“我想過了，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皇上。”齊放一聽更驚了，“你連這個都知道？”

袁昌點點頭，告訴齊放，他其實早就知道，皇上可能要對八賢王兄妹下手。因為當(dāng)今皇上趙匡義是宋太祖的弟弟，本來繼承皇位的應(yīng)該是宋太祖的兒子趙德芳。趙匡義當(dāng)了皇帝，雖封宋太祖的兒子女兒為八賢王和金陽公主，但內(nèi)心總不放心。最近因八賢王總跟他鬧別扭，他暗中生怒，想大開殺戒。但如果貿(mào)然殺了趙德芳，會引來朝野震動，甚至激起民變，所以他最好的做法，是先除掉金陽公主，由此來震懾八賢王。

“我還早知道，你本是皇宮內(nèi)衛(wèi)，是皇上安插在我這里的。而那個阿蓮也已經(jīng)被你策反了，聽你指揮。你們在公主府唱雙簧，演了一番戲。”

齊放連連點頭稱是，他抓起酒罐猛喝一陣，喘著粗氣說：“皇上命我動手，暗殺金陽公主。可我齊放雖為內(nèi)衛(wèi)，也懂得天理二字，怎能無故殺人。我深知公主懦弱善良，從未與人為難，我實在不忍下手。況且阿蓮也說，如果要殺公主，不如先把她殺了。所以，我們就商量一番，出此計策，威脅公主……”

“你們這樣做，是不是想引起我的重視，加強警戒，好在皇上面前找借口？”袁昌問道。齊放說：“對，皇上已經(jīng)幾次派人來催問我了，我借口你防得太緊，無從下手，就這樣拖著。”袁昌很感動，這個齊放果然深明大義，不愿為虎作倀。

可是接下來又怎么辦呢？齊放憂慮地望著袁昌。袁昌大口喝著酒，終于拍了一下桌子：“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奏明八賢王，讓他先聲奪人，去朝廷上鬧……”

事后證明，袁昌這一招十分恰當(dāng)。當(dāng)八賢王聽說皇上暗中派人要殺死自己的妹妹時，怒不可遏，但他沒有直接指明，而是跑到殿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說，公主府里有刺客出沒，有人要謀害公主，并大哭大嚷著：“父皇啊，你撇下我們?nèi)チ耍粑覀冃置脽o依無靠，有何人來保護啊……”趙匡義慌得急急下殿，一邊扶他一邊連聲撫慰：“皇侄不必傷心，你們雖是我侄，但我把你們當(dāng)親生孩兒，怎么可能不保護你們？”

趙匡義心中煩惱。但從此以后，他放棄了這一計劃。而齊放聽從袁昌的指點，在一個夜里突然“自殺”了。其實他是攜帶家眷，隱遁到深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