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出版一本小說選,前些天我整理自己寫過的小說,把它們粗略地按地域和題材歸了類:譬如《尋找巴根那》《到哪兒去,黑馬》《手套》等,歸類為科爾沁題材小說;早期作品《狗娘養的狐》《賭客》《血灑巴河寨》《十七顆彈片》等歸類為東北小說;另一類是草原題材小說:《伯父特木熱的墓地》《小黃馬》《金色乳汁的草原》等;當然還有一部分非地域小說,它們與羅薩、卡夫卡、馬爾克斯和余華等小說大師有關:比如《父親魚游而去》《青鳥》《羊圈里的弟弟》等,包括近期發表在《民族文學》的《騎手嘎達斯》《玉米啊,玉米》。
翻閱這些舊作時,我帶著一種審視自己青春年少時照片的心理,想以眼下成熟的姿態找到它們露出的馬腳和幼稚之處,當然,也更想知道年輕時的我從生活中提取的故事到底講沒講好。當我耐下心思仔細看完這些小說時,正如預想中的一樣,這些塵封在過去時間里的小說,某些細節里的漏洞看起來不僅明顯,而且十分礙眼。這些普遍的馬腳其實都指向了同一個問題:即對某個生活領域的不熟悉而造成的常識性錯誤,或者用想當然的生活耍小聰明,蒙蔽讀者。
有一位曾經描寫過草原的作家,他對現實的尊重令我敬佩,那就是張承志。早在八十年代,張承志就寫出了草原最好的小說《黑駿馬》《北方的河》《騎手為什么歌唱母親》等。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再不碰草原題材了,就像他作為草原知青返城后再不回來了一樣。那時年少無知的我還曾為他深深遺憾,假使他繼續挖掘草原,他一定是中國的艾特瑪托夫。若干年后的今天,我終于理解了他,作為一個游子,他只是在年輕的時候路過草原,隨手采摘了幾朵草原上的小花。草原不屬于他,他的心靈和他熟知的生活在哲合忍耶和西北黃土地。
由此,我懂得了一個創作的道理,那就是:只有努力接近現實的河岸,才能真正跨進文學這條大河。
對于自己今后的創作道路,我想已經說得很明確了:那就是用現實主義精神寫好草原上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