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時報編輯部
兩個人曾經(jīng)相愛到談婚論嫁。只是,身似浮萍在異鄉(xiāng)漂泊這么久,他一廂情愿地堅信,她應(yīng)該比誰都更加渴望“現(xiàn)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于是,他決心給她更好的生活:他要買一套婚房,給身心和愛情找一個妥妥的安身立命之所。
剛好公司有個駐外的機會,每月除了多出一兩千元的補貼,還能報銷一些費用。為了盡早攢夠房子的首付,他執(zhí)意要去。覺得她那并不決絕的反對,無非是“有情飲水飽”的天真,而他作為一個男人,對未來的生活,不能心里沒數(shù)。秋風(fēng)瑟瑟的黃昏里,她發(fā)絲凌亂地站在進站口,熱淚滾滾,指尖冰涼。在她的依依不舍中,他似乎,也有過那么一瞬間的動搖。可是咬咬牙,還是走了:不過就是一兩年,苦一陣,回來就好了。
從朝夕相處耳鬢廝磨,到形影相吊天各一方,中間的切換,就在人頭攢動的車站里。落寞、清冷之中,依稀可辨的天光一寸一寸地散去,讓人隱隱地有些惶恐:未來尚不可知,現(xiàn)在,卻去意已決。
然而對于她,接下來的日子卻像抽刀斷水。曾經(jīng)逼仄局促的房間,仿佛一下子大了不少,他的痕跡還在,反而越發(fā)顯得孤單。她有痛經(jīng)的毛病,每個月的特定時間都疼得難受。他在的時候,總是呵護有加:熱敷,捏腳,按摩穴位,實在手足無措時,疼惜地摸摸她的頭和臉。看他像個大笨鳥一樣忙叨叨地?fù)淅鈦頁淅馊ィ阌X得像個得寵的孩子,難受雖是一樣的難受,心里多少舒服些。可現(xiàn)在,他再焦心如故,也不過是囑咐她,“多喝點熱的紅糖姜水”。
她起初只是惆悵,之后便漸漸地淡漠,再后來,真是聽得夠了——所謂遠水不解近渴,這句隔靴搔癢的話,已經(jīng)濫上了俗話排行榜,再情真意切也嫌浮皮潦草,不說也罷。
他許是真忙,有兩回,連她的這個日子也忘了。她心里的怨懟慢慢淤積,覺得自己獨守空房,理應(yīng)是他來掛念、安慰自己;而他在那邊因為人地生疏,工作開展得并不順利,又因為報銷費用的問題,惹來公司不少明里暗里的閑話,心里常常不痛快。他覺得自己放棄了原來的輕車熟路,不辭辛勞地跑出來開疆拓土,都是為了給她掙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她若懂事一點,不說風(fēng)雨同舟,至少也該體諒他。
就這樣,兩個人都抱著自己的委屈,分歧越來越多。吵過之后卻又難得一致,都是在負(fù)氣地等對方來認(rèn)錯。后來,隔空爭吵變成了冷戰(zhàn),交流也從煲電話粥,變成了寥寥數(shù)語的留言。兩個人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魂魄一樣地輕輕飄散,無聲無息、漸行漸遠。而自己,只是看著它神思倦怠,竟然連沖過去抓住的愿望都沒有——就算有,也不知從何下手。
我在電腦的這一頭,看她斷斷續(xù)續(xù)說到這,腦子里立刻閃過一句話:走著走著,就散了;等著等著,就淡了——雖是無限加印的舊話重提,聽來,也還是一樣的心酸。 (摘自《濱海時報》2016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