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克

骨 頭

打開身體

你會發現里面

所有的一切——

復雜的心肝

骯臟的脾胃

充滿病菌的血液

盛滿尿液的膀胱

都因為有了骨頭

才有了活動的可能

可這些柔軟的東西

每天都自以為是

指手畫腳

好像默默無聞的骨頭

天生就是附屬之物

它們理所當然是骨頭的主人

仿佛離開了骨頭

它們一樣可以是太陽

去墓地看看吧

從地下深處能找到什么

唯有骨頭

去火葬場看看吧

從化尸爐里出來的

唯有骨頭

成千上萬年過去了

夾在巖石里

變成石頭不改原形的

依然是骨頭

它們向后來的人們

真實地講述當年的情形

烽火筆直

將雙臂舉過頭頂

雙腳踏住周代的灰燼

此刻

我的每一根骨頭

每一條經絡 血氣

與驪山同時指向天空

在1060公尺海拔之上

筆直地面對關中平原

自我點燃

不可能有

旗幟 馬隊 戰車

刀光劍影

早已隨幽王遠行

褒姒的桃花粉面

在圖騰柱的瓦礫之下

青苔斑駁

痛苦非凡

而我依然在此

筆直地舉起手臂

固執地點燃

無法按捺的巖漿

透過地幔沿著偽造的古老青磚

一寸一寸地上升

沿著我的血管 脊柱

從頭頂 指尖

噴射而出

我看見遠方

有人正撥開垂柳杏花

睜開惺忪的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