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守望

宋紅霞

生活中許多東西，有時需要一種重復而不厭其煩的表達和書寫，比如美景，比如愛意，比如善良。

去過艾比湖多次，沿途中浩瀚廣袤的荒漠、綿延起伏的沙丘、傲然屹立的胡楊、粗壯的梭梭、嬌俏的紅柳，一切的一切都是北疆典型的荒漠風光。只有艾比湖，宛如天使不小心遺落在沙漠的一顆藍色明珠，在荒漠之中顯得異常富麗、寧靜，每次都帶給我不同的感受。

位于艾比湖入湖口的湖濱區，因艾比湖濕地注水工程，攔壩注水而起的6 000多畝水面在陽光的撫摸下自然地散發出柔和誘人的光芒，岸邊旺盛的蘆葦、河柳在微風中搖曳著婀娜的身姿。那一道道用泥土筑起的大壩，成全了蘆葦、河柳的夢想。它們緊緊依靠著大壩扎下了根，艾比湖畔的大風也在這里溫柔止步了，那些看似弱小嬌俏的身姿，蘊藏著一種巨大的抗爭力量。泥土堆積碾壓而成的大壩凸凹不平，更像一條蜿蜒的小路，指揮著我們的車輛毫無節奏地顛簸擺動，引領著我們越來越靠近艾比湖的湖岸。

眼前，一幅意想不到的美景沖撞著我的靈魂！成群的鳥兒在藍天白云下不拘繩墨的丹青妙筆，讓我內心的震撼再次像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湛藍的天空就是一張巨大的宣紙，那些鳥兒就是神筆馬良在天空揮灑而成的畫墨，我眼前展現出了一幅美輪美奐、磅礴飛動、恣肆汪洋的工筆花鳥圖。大雁、天鵝、野鴨子、灰鶴、鸕鶿……各類我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鳥兒，或緊貼著湖面淺詠低唱，或在蘆葦叢中覓食戲水，或在湖岸邊揚起修長優雅地脖頸、慢條斯理地邁著小碎步，或扇動雙翅戲弄著云朵，一只連接著一只，在空中拼接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圖案。黑色、白色、灰色、雜色……斑斕的色彩在藍天、白云、戈壁、沙漠的映襯下，顯得越發鮮明。

鳥兒們的數量之多、種類之多，是我前所未見的。是啊，艾比湖是新疆最大的咸水湖，是新疆及中國西北重要的生態屏障，不僅是濕地特有的野生動植物的基因庫，還是鳥類從印度洋到西伯利亞遷徙及鳥類從中國內陸到中亞橫向遷徙交匯的通道。

我從內心迸發出的驚愕和贊嘆，極大地激發了喻獻建的驕傲和熱情，跟我滔滔不絕地講述鳥兒的故事，如數家珍。

喻獻建在這里看護濕地有2年的時間了，每天早晚都在濕地周圍巡視檢查一圈，這一圈至少是二三十公里，剛開始是騎摩托車，后來害怕驚擾到了鳥類，就開始徒步巡湖。有時他會背著一個經過日曬雨淋、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布包，里面裝著小麥、玉米粒、饅頭等，湖水邊、蘆葦叢，隔一段距離，他會灑下一些食物。時間長了，這些鳥兒都認識他了，也不懼怕他了，還常常往他身邊聚攏。想起馮驥才先生的散文名篇《珍珠鳥》里的一句話：信賴，往往產生美好的境界。動物都是很有靈性的，就是這種信賴，奏響了人和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樂章。

這時幾只大雁排著隊在我們眼前起飛了，喻獻建指著后面的幾只體形小一些的大雁說：“這幾只就是今年春天才孵化出來的！”

每年春天的時候，湖面剛解凍，各類的鳥兒就從四面八方來到這里。芳草野花還沒有來得及綻放，他們的愛情就如火如荼了，以生兒育女的方式給他們的愛情添光增彩。喻獻建就是證婚人，見證了鳥兒的愛情，見證了人性的美好，見證了人與自然的相互依存。

我的心隨著這些神奇的精靈飛遠了、飛高了，它們引領著我飛向了艾比湖深處，也喚醒了我內心的冰封一角。這兒就是巴金先生筆下的鳥的天堂嗎？

這里不僅是鳥類的天堂，也是各種野生動植物的天堂。

也許是大自然體恤我們的敬畏之心，讓我們幸運地看到了黃羊。黃羊是警覺性非常高、喜歡群居的動物，但這只孤獨的黃羊好像與團隊走失了。和我們同行的新疆日報的圖片記者迅速地舉起了手中的相機，沒有敢打開車門，在車窗上拍下了這個迷途的黃羊。這個身強力壯的維吾爾族漢子，在翻看剛拍下來的照片時，說了一句讓人柔腸寸斷的話：“這只黃羊哭了！”車內瞬間一片安靜。突然之間，我們看到了一大群黃羊，數量很多，最少有二三十只，在領頭黃羊的帶領下，往艾比湖湖心的方向狂奔著。我們歡呼著，這只迷路的黃羊終于可以歸隊了！

喻獻建給我們介紹到，他在巡湖時還能常常看到野豬、野兔、馬鹿等各種野生動物。是啊，這里豐富的水源、叢生的蘆葦、品種繁多的植被給野生動物提供了良好的棲身環境，有干旱區的“綠色迷宮”“動物驛站”的美稱呢。

仔細聆聽吧！“嘎嘎”“克嚕—克哩”“啾啾”……各種各樣的鳥叫聲在耳邊起起落落、或近或遠，在曠野之中顯得格外嘹亮悠遠，這些可愛精靈們，虔誠地守望著這塊被稱為“向陽之湖”的地方，也守望著心中美好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