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的青春是你的鏡子

王月冰

閨密的女兒琦琦是我的干女兒。琦琦今年15歲，上初二，雖然只是含苞的少女，身材和長相卻都有了大姑娘的模樣。

閨密為了讓她能全力以赴學習，給她擇了好的中學，住了校。可是，不過兩個月時間，閨密已被校方請去五次。每次我問她琦琦在學校犯了什么錯，她都閃爍其詞，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說自己的女兒“不要臉”。這樣的罵法，讓我聽了都想叛逆，何況15歲的琦琦。于是，校方第六次請閨密去，閨密顯得痛苦不堪，似乎已到絕路。我提出和她一起去，她卻不要任何人跟隨，踉踉蹌蹌獨自去了。

這次，閨密徹底把琦琦帶回了家，因為校方說什么也不愿意再收琦琦。一到家，閨密把琦琦一把塞進房間，找來錘子木棍，氣急敗壞地釘門，口中瘋狂般呢喃：“不要臉的東西，我讓你去找男同學！讓你去找！不要臉！”然后，癱在沙發上，徹底崩潰，斷斷續續跟我傾訴琦琦的事情。

原來，琦琦認識了校外的一個男孩，男孩開了家游戲室，今年26歲，琦琦不知怎么就和他好上了，經常晚上爬墻去他那過夜，這次，有室友悄悄傳出一個消息，琦琦懷孕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眼淚一下子迸出來。好傻的琦琦，和我當年差不多。我理解閨密為什么一直不愿告訴我琦琦的情況，她是怕我聽了后想起自己的經歷心中難過。

我16歲那年認識了一個大我12歲的男子，開始了我的所謂初戀，那時我正看瓊瑤的《窗外》，相信愛情無限美好。我一直瞞著家人，直到高三那年。高考前夕，我懷孕了，因為偷偷去做流產，病得嚴重，錯過第一次高考，父母這才知道真相。母親也像閨密這樣，生氣，打罵，崩潰。可是這些對于我來說都不算什么，我鐵了心要跟他。理智的父親和我進行了長談，我們達成協議：他同意我們繼續交往，但我必須去復讀，而且必須考上重點本科。從此，我拼命投入學習中，見他的時間漸漸變少，慢慢地，我發現自己沒有之前那么想他了。高考分數出來，我果然考上了重點本科，我興高采烈地去找他，激動地拿著錄取通知書跟他描述我的理想、我未來的生活。可是，他就那樣看著我，顯得很迷茫。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和他之前的好，只不過是情竇初開的少女的盲目尋情，如果不是他，是別的男子，我或許也會去“愛”。我提出分手，他不同意，拿東西狠狠打自己，甚至要自殘。看那架勢，我的心更冷了，他顯然不是理想愛人。不知為何，我突然變得特別理性和冷靜。我現在還經常想，人的思維發展是有階段性的，像琦琦這樣，就是還處于朦朧階段，看不清自己真正所需，只是隨著荷爾蒙的分泌產生了情感上的需要。后來，我異常疲憊地和我的“初戀情人”周旋了四年，因為如果我不穩住他，他就會到學校去鬧，我害怕讓同學老師知道我有這樣的過往，于是就選擇了安撫他。大學一畢業，我就逃到了一個千里之外的城市，五年不敢回家，因為他是那樣瘋狂和歇斯底里，我的父親還幾乎被他砍傷。那些年，對我來說是噩夢。直到后來，他結婚生子，我才回到離父母近一些的城市。

我的這段經歷，在閨密眼中，不堪回首，她害怕琦琦步我的后塵，所幸我現在家庭美滿，生活幸福，她才沒對琦琦徹底死心。

我走進了琦琦的房間，跟她講了我的成長經歷，她驚訝得目瞪口呆。我告訴她，當年我就是和她一樣的心理，以為自己擁有的是偶像劇里那樣的愛情，其實不是，那只是一種沖動，一種生理索求。等到有一天，這種沖動和索求慢慢消退，思維成熟，眼界開闊，我們才會發現，那個人原來如此陌生，根本和自己不在同一世界。還有，人的一生，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任務與責任，童年負責健康成長，少年負責好好學習，青年負責努力上進。愛情，是心智成熟后的人生任務，操之過早，往往苦澀，而且影響本階段的任務執行。比如她原本成績優秀，因為這操之過急的“戀愛”，考試變得門門不及格。當然，我們有過這樣的經歷并不可恥，這就是成長，像一棵樹，也許會留有疤痕，但并不影響它以后枝繁葉茂。最重要的是，要一直堅持，得向上生長，不能彎著長太久，否則就會折斷，掉落塵埃中，從此一蹶不振。

琦琦注視著我，良久，然后抱住我。

我們給琦琦換了學校，幾個月后，她走出了那段青澀的情感。一年后，琦琦考上了省重點高中，成績優異，開朗活潑，還當上了班長。被選上班長那天，她打電話要我去接她。在校門口，她遞過來一束鮮花，眼中泛淚，說：“干媽，謝謝你！”我緊緊地抱住了她。我知道，這孩子，浴火重生了！

（編輯 樹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