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清
“怎么不聽《小王子》了?”嘉妮一邊左右照著鏡子,把耳后一縷卷發往頭頂按按好,一邊問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的丈夫楚文?!班??”楚文茫然地抬起頭來,似乎沒聽清?!澳愕摹缎⊥踝印钒?!”嘉妮咯咯笑著,扭了扭臀,沖沙發上的楚文一個飛吻,卷發一閃,隨著砰的關門聲,身影不見了。

楚文呆呆看著恢復平靜的門,嘉妮媚笑的眉眼似乎還映在門上。楚文低下頭繼續上上下下撥弄屏幕,稱呼從愛,我愛,親愛的,到直呼昵稱依依,對方都寂靜無聲,楚文把手機扔到沙發上,閉上眼,躺下去。眼前是可愛嬌小的身影,依依,廖依依,你到底在干嗎?他又想起妻子嘉妮,嘉妮最近邀約頻繁,不是同學聚會,就是閨蜜聚餐,要不就是公司晚宴,并且越穿越性感,楚文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晚她似乎還穿了露背裝。又不是走紅毯,穿成那樣要干嗎,應該提醒她注意分寸的念頭剛一起,想起依依,楚文頓覺氣短。
對方依然沒有回應。楚文嘆了口氣,怎么變得像個癡情少年?自己和依依到底要怎樣的結果,捫心自問,楚文從沒想過,只是跟她說說話,吃吃飯,看看風景,拉拉手,就很開心,仿佛回到了年少歲月。依依身上有他喜歡的朝氣、熱情、青春,可是櫛風沐雨走下去,在楚文的年紀看得很明白,他想都不用想,這樣浪漫的女孩子只可共享樂,不能共患難??墒?,嘉妮呢?白頭攜老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嘉妮此刻正坐在燈火斑斕的小酒館里喝著塞爾西亞,淡藍色的汁液在拌冰的高腳杯里夢幻。這家酒館真是令嘉妮喜歡,燈光斑斕,歌聲旖旎,卻又不像一般的夜店酒館雜亂動蕩,如果你喜歡安靜,盡可以選一個遠遠的角落,冷眼旁觀咫尺之外的喧囂。這些天嘉妮既沒去同學聚會,也沒去閨蜜聚餐,更談不上公司晚宴。她在享受酒、音樂,和艷慕的目光,還有耐心的華麗麗的等待,等待回首時的風清,云白。
突然的哭聲吵醒了楚文,睜開眼,五歲的女兒小蘿卜菜不知什么時候光腳站在旁邊,咿咿而泣,他急忙摟在懷里,問:“怎么了,小蘿卜菜?”孩子不說,他一摸,原來是尿褲子了。嘉妮兩個字剛剛吐出口,才想起妻子不在家,他手忙腳亂地抱孩子去洗手間,孩子還是一味哭,已經11點了,嘉妮還沒回來。
嘉妮回來的時候,楚文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小蘿卜菜好歹哄睡了,臉上還帶著淚痕。他很想責備嘉妮幾句,想起嘉妮不知道的依依,他張了張嘴,終于什么也沒說。嘉妮白皙的后背在黑暗里發著朦朧的光,枕上是散著淡淡香氣的漫卷長發,他突然懷念起從前那些纏綿甜蜜的時光,手撫上她雪白的肩,可是對方一動不動,他只好順勢幫她拉了拉被子。
因為他說小蘿卜菜晚上會哭鬧,嘉妮便把孩子送去了外婆家里,現在晚飯也不做了,有時楚文回到家,不是看見嘉妮正要出門,就是已經出門的留言。
“嘉妮,我們談談吧?!彼匆娂文菰谠嚧饕桓笨鋸埖亩鷫?,認真地說?!罢勈裁??”嘉妮的眼光并沒看過來。“你不可以這樣,這還像家嗎?”小蘿卜菜送走之后,他覺得這房子就像是個能睡覺的紙箱子。
“那怎樣才是家呢,你聽你的《小王子》,我帶著孩子守望你嗎?”他看見嘉妮眼睛里亮閃閃的東西。頭轟地一下,她一再把《小王子》作為主話題,也許什么都知道了吧?楚文本來對文藝不感興趣,只因依依喜歡,在她的推薦下,才每天聽《小王子》。
楚文愣在那里,半天才說了句“也許《小王子》不是我的菜。”“那么我呢?”他抬起頭,走向嘉妮,說:“你才是最合適我的那款?!?(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