磧口民居磚雕墀頭解析

陳紅帥　武淑紅

磧口位于山西省臨縣，處于黃河晉陜峽谷中部，是我國著名的歷史文化名鎮。

磧口憑借得天獨厚的黃河水運，從清初康熙年問起發展，到乾隆時趨于繁榮，至上世紀抗戰爆發前，兩百多年中一直是中國北方著名的商埠重鎮。它西接陜、甘、寧、內蒙，東連太原、京、津，幾乎吸引了大半個中國的商人，成為東西經濟文化交流的樞紐。彼時磧口商賈云集，店鋪林立，人流屯街塞巷，號稱“水旱碼頭小都會，九曲黃河第一鎮。”

明清時期，山西商人外出經商遵循不帶家眷的規矩。磧口商人也不例外，待從商發達后，選擇周邊的風水之地，建設宅院，接家眷一起居住生活，定居繁衍。磧口從清初開始大規模修建，形成三條主街道和眾多民居、商號、客棧、寺廟等綜合建筑格局，也因此形成了以磧口為中心的大型商業、貿易及文化圉。現保存有西灣、磧口、李家山等九處基本完好的明清民居建筑群。

磧口明清四合院多依山而建，層層累進，錯落有致，遠望飛檐斗棋、近觀磚雕石刻，處處洋溢著傳統文化的氣息，反映了晉西黃土高原的歷史人文特色。

在磧口民居中，木雕、磚雕、石雕應用較為普遍。磚雕主要體現在墀頭和影壁中，其中影壁數量較少，也缺乏精彩之作。墀頭則較為搶眼，雕刻也較精細，主要集中在西灣、黑龍廟、李家山等幾處大院院門及院內建筑上。墀頭本是用來承擔屋頂排水和邊墻擋水所用，但由于其位置高于視平線，遠遠看去，像房屋昂起的頸部，于是房主人費盡心思進行裝點。將墀頭雕琢成寓意豐富的磚雕圖案，多是期望家族人丁興旺，財源廣進，寄托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使原本呆板的墻頭變得活潑精彩。

磧口磚雕墀頭通常筑于一棟房屋的兩面墻上，成對出現，雕刻三個面。整個墀頭造型呈“亞”字形，分為三部分。上部多由三層疊澀雕刻打磨而成，以檐收頂，多雕刻花卉、云紋、蓮瓣紋、獸紋等連續圖案。另有少部分雕刻精細者，在頂層疊澀紋樣上方加雕出檐與脊獸，形成仿真建筑形式。如李家山東財主院門墀頭（圖1）。中部是墀頭裝飾的主體，稱為爐口，形制和圖案最為豐富，是墀頭雕刻的主眼部分，以方形和圓形適形圖案雕刻居多，有人物、動物、花卉等。下部也多為三層疊澀，雕刻花卉、草龍、蓮瓣、喜鵲等，最下一層一般雕刻須彌座或象座等，稱為爐腿。有少量座上對角鋪著一塊雕有花飾的方形布墊，更顯精致與氣派，如西灣東財主院二層墀頭。

磧口墀頭的題材基本涵蓋了民間傳統文化中的各類吉祥圖案，大體可分為三類。

一、花卉類圖案

主要雕刻有牡丹、蓮花、寶相花、菊花等圖案。如西灣東財主大院東廂房墀頭（圖2），正面雕刻寶瓶牡丹，因瓶與平諧音，寓意平安，牡丹是富貴花，象征主人平安富貴。寶相花，此花本為佛教中的一種代表性裝飾紋樣，佛教中用“寶相莊嚴”一詞稱謂佛相，因此得名寶相花。磧口所見寶相花為四瓣花、多瓣花造型，蘊含有吉祥、美滿的寓意，如西灣東財主大院西廂房墀頭。蓮花也叫荷花，蓮是盤根植物，枝、葉、花茂盛，蓮花叢生表示“本固枝榮”之意，寓意子孫綿延、家道昌盛。磧口磚雕墀頭中花卉類植物雕刻較為普遍，西灣、黑龍廟，李家山均有，多以美的紋飾和造型來營造吉兆環境，攘除習俗禁忌，并以此寄托祈福求吉的心愿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也暗含對宗教與道德觀念的表達。

二、動物類圖案

主要雕刻有鹿、松鼠、馬、喜鵲、獅子、蜜蜂、孔雀、龍、魚等，多配以花卉、樹木等植物，形成組合，表達完整寓意。如西灣東財主院二層墀頭雕刻鶴鹿同春圖（圖3），鶴空中展翅，鹿駐足小憩，下角松枝纏繞。“鹿”取“陸”之音，“鶴”取‘合”之音，“春”則取自四季常青樹——松樹。這些形象組合起來構成“六合同春”的圖像，寓意天下皆春，萬物欣欣向榮。松鼠葡萄圖，象征著五谷豐收與富貴，多串葡萄表達“多”的意思，鼠在十二時辰中為子，喻“子”之意，葡萄松鼠合喻為“多子”“豐收”，如西灣東財主院東廂房墀頭。喜鵲登梅是傳統吉祥圖案，梅花被看作是春天的使者，喜鵲是好運與喜氣的象征。喜鵲登梅寓意吉祥、喜慶與好運的到來，如西灣東財主西廂房墀頭。連年有余，表達主人對生活富裕、財富年年富余的愿望與憧憬，如李家山東財主院院門墀頭。類似的組合還有如仙鶴蓮花，稱為一品清廉；蓮花蝴蝶，寓意幸福連年；孔雀牡丹，象征美滿的愛情與幸福的家庭。這些充滿吉祥寓意的圖案是磧口商人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盼。

此外，磧口磚雕墀頭中還出現了較為罕見的動物圖案，如黑龍廟雕刻的蜜蜂采蜜圖，此圖寓意大概是表達勤勞勤勉才能有收獲吧，這正是磧口乃至山西商人所具有的勤廿、敬業、互助品格的最好體現。

磧口墀頭雕刻中動物類題材較為普遍，在黃土黃河文化和傳統的審美觀念影響下呈現出濃郁的地方特征。圖案造型十分注重形與形之間的相互關系，祥禽瑞獸與樹木花卉，互為襯托，既體現出各自的價值，又渾然一體，粗獷而不失張力。

三、人物類圖案

主要雕刻有童子，福、祿財神，武財神等。童子的造型一般與麒麟或蓮花組合。前者形成麒麟送子，麒麟是吉祥的象征，麒麟送子是民間祈子的一種方式，期冀早生貴子。此圖在李家山、西灣及磧口均有雕刻。后者由童子手捧蓮莖和蓮花組成，構成連生貴子圖像。福祿財神主要見于西灣竹苞松茂院門、西灣東財主院門及黑龍廟墀頭等，均為文官形象，側身站立，頭戴長翅帽，手捧元寶或瑞獸，是主人希望得到財神關照與護佑的寫照。武財神是財寶的守護神，目前僅見于黑龍廟華佗殿墀頭，寓意君子取財，以義為先。

此外，西灣東財主院門還出現了具有完整故事情節的人物，勘稱磚雕中的精品，如三娘教子、獨占鰲頭、吹簫引鳳等，表達主人對后代的教育熱望與望子成龍的心愿，以及對未來美滿婚姻的期盼。

總體而言，磧口磚雕墀頭構圖大多以圓形和方形適形圖案為主，以飽滿的構圖和緊湊的布局，體現了求全求滿的審美思想；綜合運用疏密、虛實、聚散等美學法則，在有限的空間中尋求一種均衡美，既做到了整體統一，又有局部變化，并借助比擬、諧音、象征等語言方式，表達對平安、吉祥的企盼，不僅增加了墀頭圖案的層次和內涵，更凸顯了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達到了造型與寓意的完美結合，體現出了晉西民居的地方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