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丁香開

廖成鋮

一陣微風輕輕掠過我的臉頰，送來了一陣熟悉的芬芳。哦，原來是門前的丁香花又開了，白色的，紫色的，香氣四散……

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中考的氣氛迫使同學們奮筆疾書，只有我悠閑地做著眼保健操。我并不是不好學的孩子，只是想在這沉悶的氣息中找到點自由的感覺。

聽說年部來了位新老師，代替了我班休產假的英語老師。說實話，幾個學科中，我最菜的一科就是英語了，看著密密麻麻的英文，經常有一種想撕卷紙的沖動。不知今天換的這個老師，能否打破這個僵局。

“丁零零——”一段緊張而短促的上課鈴聲迎面撲來，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咯噔，咯噔……”這是高跟鞋碰撞地面發出的清脆的響聲。看來這個老師歲數不大啊。“吱——”門開了，由于對流的原因，窗外吹來一陣微風，她捋著披散的長發，進來了。我呆了，這位新來的老師和原本在我心中想象的那位大嬸形象差別巨大。看上去最多能有二十七八歲，應該實習剛完畢吧？披著一頭長發，發梢俏皮地卷了幾個波浪，踩著一雙細高跟鞋，把身高抻到了一米七，纖細的手中拿著幾本教材。“這么年輕就當初三的英語老師，那她一定很優秀吧？”我心里這么想著。“大家好！我姓王，是新來的代課老師。以后就由我給大家上英語課。好，現在把教材翻到……”老師的聲音聽。

我猜得沒錯，這個老師講課果然有一套。她把知識點分為幾部分，再用盡可能簡便的語言將它們串在一起，使學生們記筆記時也倍感方便。然而可能是由于我底子太差，以至于老師講了什么，我卻全然不知。到了提問環節，我意識到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后便從座位表里揪出我的名字。不是吧？我這張大眾臉竟如此引人注目。隨著老師一字一頓地念出我的名字，我忐忑地站了起來。“OK，你說一下這道選擇選什么吧？”老師微笑地對我眨了一下眼睛。“額……”我頓時赧然汗下。這道題我依稀還記得老師曾經講過，但我無法從腦海的深淵中將它尋出。“選B。”我索性蒙了一個答案。“哦，不對。這道題很經典，應該是D項喲……”老師耐心地給我講解起來，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老師說的什么我都記不清了，但唯獨一句話，我至今無法忘記——“英語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相信自己，也可以考滿分喲！”

什么？考滿分？我想都不敢想。

自那以后，我便對英語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剛開始的時候，還真是無從下手，因為我發現我對最基礎的知識也不甚了了。想補滿空曠的練習冊，但幾個小時也做不了幾道題，無奈地只好跑去英語組問老師，老師依然那么有耐心，詳細地給我講解每一道題，還告訴我要向學習好的同學借鑒，比較出自己的不足。于是，我便向學習好的同學借來學案，補足我那殘編斷簡似的筆記。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我的英語成績有了顯著的提升，尤其是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擬考試，我的英語成績竟然破天荒地得了全班第一！

面對著這張載滿榮譽的卷紙，我興奮不已。而老師只留下了一句評語：“You can do it better（你能做得更好）！”

其實，我也明白老師那句評句的意思，她是要我不能滿足現狀，將自己的潛能開發到最大。所以，自那次模擬考試之后，我便越發地努力了。

那天，晴朗的天空突然昏暗起來，不一會兒竟刷刷地下起了小雨。我被留做值日，等到師生們都走光了我才離開。空曠的校園里只有我一個人匆匆地走著。還好，帶傘了。忽然，在蒙蒙的細雨中，我模糊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王老師，她沒帶傘！我急忙追上去，她一見是我，笑著說：“你還真是來得及時啊。”我“嘿嘿”地笑了一聲，便和她撐起一把傘前行。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和享受。但天公不作美，牛毛細雨頃刻間變成黃豆般大小的谷粒砸了下來，使我那可憐的小傘無法再保護兩個人，我和王老師只好暫時到校門口的餐館中躲雨。眼瞅著時間一點點逝去，雨似乎沒有停的意思。“你餓了吧？真不好意思，耽誤你回家了。”王老師抱歉道。“可別這么說，我也是碰巧遇到您。”我沒想到王老師會這么客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那我們就在這吃一口吧，就算我感謝你，也鼓勵一下你這段時間學習的進步。”“額……”我不好拒絕，便勉強答應了。

和我想象的一樣，我們吃飯的時候異常安靜，因為我根本找不到什么話題。窗外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屋里的氣氛格外沉悶。

“老師，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想問您。”我終于開口問她。

“哦？什么事啊？”王老師說。

“額……其實，嘻嘻，可能是因為我太敏感了。我總是覺得您一直以來都特別地照顧我……”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認真觀察著老師的表情，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臉頰居然紅了，我有些后悔問這個問題。

“其實，你很像一個人。”王老師說。

原來，王老師的家庭并不富裕。那年，她剛畢業，正準備找工作，卻從家里傳來噩耗，她的弟弟患上紅斑狼瘡，也就是血癌！可家里的錢都給她念書了，哪還有多余的積蓄？與親戚朋友借的錢也快花光了。王老師不忍看到昔日活蹦亂跳的弟弟就此被命運絆倒，便去做臨時工。她當過家教，織過毛衣，做過清潔工。但賺來的錢對于巨額醫藥費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雖然有好心人對她們伸出援助之手，可她的弟弟還是在兩個月后去世了。老師對我特別照顧，也就是因為我和她弟弟有幾分相似的地方……王老師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王老師離我好近，好近。

送走五月的清爽，引來六月的驕陽，中考如期而至。

那天，背著行李的我在操場上碰到了王老師。“今天就上戰場了，可別緊張喲！”她的聲音依然那么甜美動聽。“嗯，放心吧，姐！”這是我第一次用“姐”這個字稱呼她。她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笑容。

不論這次考試結果如何，我都不怕。回頭望望王老師的背影，真想追上去好好謝謝她，需要感謝的地方太多了，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我知道，我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伴我而行的，還有一陣微風，還有那熟悉的、沁人心脾的丁香的味道。

責任編輯：子非

美術繪畫：知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