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水墨,乃傳統三大畫科之一,繪花草竹石、鳥獸蟲魚,以其寄情于景、托志于物的寓興手法,為墨客騷人所愛;冊頁裝裱,為傳統書畫裝幀體式,以硬紙對折,裝成小冊,較之卷軸,便于翻閱,畫身雖小,卻可濃縮百媚。誰說只有浩瀚長卷才有花團錦簇觀之不盡之妙?玲瓏冊頁一樣教那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古風綿延的江南常熟,興許并非人們話語常及之地,然若換用“虞山”稱之,或許多少能夠挑動中國傳統書畫收藏市場的敏感神經——在書畫藏界聲名響亮的《富春山居圖》便出自常熟“虞山畫派”奠基之祖黃公望之手。向有“詩畫之盛,甲與江左”之譽的常熟,地靈人杰,名家輩出,畫中稱絕者豈止一二。然在諸如《富春山居圖》等名作的萬眾矚目下,人們也許忽略了那些靜靜訴說著虞山情懷的佳作。以山水畫見長的“虞山畫派”固然是常熟聲名遠播的靚麗名片,而那些不被譽派稱門的絕色丹青,同樣是使得常熟文化更形豐潤的內在,一批珍藏于常熟博物館的清代花鳥冊頁便是其中代表。
常熟博物館坐落于虞山東麓、言子墓旁,書畫是其藏品的重要門類,已有155件被載入《中國古代書畫目錄》。在眾多館藏珍品中,十一位清代名家的花鳥冊頁承載著這一“江南福地”的惜花愛物之情,展現了獨特價值。這批作品,涵蓋了惲壽平親傳弟子馬元馭、宮廷畫家余曾三、詩人才女席佩蘭、“海上花鳥畫四才子”之一陸抑非之師李笏、陳摩等名家手筆,或工整妍麗,或灑脫淋漓,揮灑自如,活色生香。
中國繪畫史上聲名卓絕的“四王吳惲”六大家中的惲壽平,為清初“常州畫派”代表人物,崇尚寫生,變元明以來趨于寫意的“沒骨花鳥”畫風為工整妍麗,使“沒骨花鳥”一躍而為花鳥畫之正宗。馬元馭師從惲氏,習惲派“沒骨法”深得神髓,功法細膩。如其所繪垂絲海棠為其“工細沒骨”之代表作:蘇軾曾有詩:“朱唇得酒暈生臉,翠袖卷紗紅映肉。”馬氏所作垂絲海棠,正是東坡詩中的掩袖美人,點染生姿。畫中玲瓏花瓣,透露暈色,如酒醉美人,桃腮絳唇粉淡;又迎風婀娜舞弄,翠葉掩映,甚有卷袖含情態。
余曾三(名省)是此批藏品中備受關注的另一位名家,他曾受業于清代著名宮廷畫家蔣廷錫,受其影響甚深,更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畫風。余氏繪物不拘陳跡,著眼意蘊,筆觸自然而有空靈之感。如其松竹便極富神韻。
清代女詩人席佩蘭,為袁枚女弟子,不但詩才出眾,對繪畫的理解亦十分獨到。其所繪丁香冊頁,素謂丁香有結似愁思,解不開;畫卷之中,熏風暖日,苞芯盡展,相思得解。席佩蘭以女性畫家的特殊視角繪出丁香一叢,淡紫凝香,清疏斜橫,筆觸細膩處,動人不語中。
吳門沙山春弟子李笏,尤擅翎毛花卉,畫風雅致而妍麗。其繪春桃,深紅千瓣,惹得山鳥心悅,倒掛枝頭。畫面賦色肥厚,鳥戲桃間,富有巧趣,格調明快溫馨,乃花鳥佳作。
說到李笏,熟悉美術史的同仁必會想起其弟子“海上花鳥畫四才子”之一的陸抑非,而陸抑非的另一位老師陳摩,亦是此批畫作另一位引人注目的名家。陳摩為晚清近代杰出畫家,曾隨江南老畫師陸廉夫習畫,山水人物、花鳥魚蟲、翎毛走獸無所不精,而以花鳥為最。其畫設色雅淡、著意精神,往往工細中見豪放,豪放中現柔情。其繪柳,垂柳纏枝,羞掩白花,如才子抱佳人,攬腰向東風。
相比之下,許永的名氣可能不及馬元馭、余省等,但其工筆花鳥絕對是此批畫作中尤具亮點的。許永繪物,盡如西洋鏡中寫照,立體可觸,花葉形質俱備,每教畫外人興起欲攀,如其石竹,柔瓣纖質,凝脂滑膩,細齒裁邊,艷色捆芯。畫心更作螞蚱小蟲,扭腰相攀,隱隱欲動,燦然春情。
蘭是花鳥畫中常見的題材,此批作品中,亦不乏佳作。其中,龐超、龐裁兄弟之蘭蕙冊頁甚為經典。觀此作,兄弟二人,以濃淡筆墨、淺淡粉彩分書蘭、蕙:一種墨色,寫盡春蘭搔首百態;數筆青紅,便教蕙蘭不語含情。畫幅上下分兩開,上開以水墨濃、淡、重、清將春蘭之形、神、質、色表現得淋漓盡致;下開以淡彩設色之法,將蘭朵花葉之細膩嬌柔展現無遺。
想那虞山之下,得江南先祖虞仲長眠;尚湖之畔,曾是子牙垂釣之地。這批冊頁,無一不承載著常熟的文化內涵。而當這批佳作,以新穎獨特的形式呈現于廣州觀眾眼前之時,其藝術風華必將綻放別樣光彩。春暖花開,廣州博物館攜手常熟博物館,精心策劃舉辦“春意江南——常熟博物館藏清代花鳥冊頁展”。展覽以花期為序,以詩帶畫,配以“虞山琴派”的七弦琴聲,將春綠江南時上天賜贈的芬芳帶到了花城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