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佛羅里達州的“退休小鎮”是一個整體規劃的養老社區,如今社區面積已經超過了曼哈頓,很快將趕超巴黎市區
周仰
在美國,嬰兒潮出生的一代人已經在地球上生活了接近70個年頭。他們幾乎重新塑造了美國生活的方方面面,從搖滾文化到消費主義,都留下了他們不可磨滅的痕跡。如今,陸續退休的嬰兒潮一代繼續“發揮余熱”,在地貌上蓋下又一個鋼印,這便是佛羅里達州的“退休小鎮”。這片整體規劃的養老社區已經涵蓋88平方公里土地并且依然在不斷擴張,它的面積已經超過了曼哈頓,很快將趕超巴黎市區。
根據美國人口普查辦公室的最新數據,這個小鎮的人口已經達到11.4萬。這里不僅有各種各樣的社團供居民休閑,還特別流行高爾夫——這兒有45個高爾夫球場、600多個球洞,居民可以免費使用。此外,還有100英里長的小徑供居民開著高爾夫球車穿行。
在佛羅里達中部的鄉野之間,“退休小鎮”像是一片遠離城市但應有盡有的孤島,又像是一顆異域鮮果,兀自生長著。
一筆做了二十年的生意
“退休小鎮”遠離佛羅里達著名的沙灘海濱,隱藏于萊克縣的牧場和西瓜田中。
初到小鎮,整齊的聯排別墅和巨大的高爾夫球場足以讓想在這里頤養天年的人心動。讓人驚訝的是,這樣完整的社區配套并不是佛羅里達州政府的規劃,而是源自一筆做了二十年多的房地產生意。
20世紀70年代,來自密歇根的商人哈羅德·施瓦茲和合伙人試圖在萊克縣打造活動房屋公園,然而,10年間他們只賣出了400套活動房。為了重整生意,施瓦茲換了合伙人。新的生意伙伴蓋瑞·莫爾斯發現,成功的退休社區總是為居民提供了精心維護的便利設施,并且附近有著多樣的商業區。因此,莫爾斯開始整體規劃,以提升他們房產的檔次。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生意終于好了起來,施瓦茲開始購買附近的土地,擴大開發。1992年,莫爾斯正式將這片房產改名為“退休小鎮”。
如今,“退休小鎮”依然主要由施瓦茲和莫爾斯的后人控股,并以一種無憂無慮、盡情玩樂的生活方式,吸引步入暮年的嬰兒潮一代。花上18萬美金,就可以在“退休小鎮”購置一套看起來不錯的房產。當然,這里也提供超過25萬美金的、更好的房子,自帶游泳池,窗外就是高爾夫球場。
開發商對于這里的每個居民區都有一個“限制令”,就房屋的維修管理、衛星接收器的安裝位置、花園圍欄等問題,作出了具體的規定?!敖ㄖ庥^委員會”則控制整個“退休小鎮”建筑的外表一致性,這個委員會由居民組成,業主們若想改變住房外觀,均需經過這一委員會的同意。
另一方面,這個社區對于居民年齡也有著嚴格限制。根據1995年的《老年人住房法》,為了保證社區能將“55歲以上”或“年齡限制”作為銷售賣點,“退休小鎮”中80%以上的家庭都需要有至少一位55歲以上的居民,而19歲以下的年輕人則不被允許長期居住在“退休小鎮”。
就這樣,住在這里的長者只是偶爾才會走出來,重新到自己拋諸身后的那個紛繁的世界去走一遭。
“楚門的世界”還是“全新的起點”?
任何新的趨勢總有正反兩面。
雖然“退休小鎮”一直被稱為“年長者的迪斯尼”,但顯然,退休社區并不適合所有的人。
比如,他們需要真正理解“年齡限制”其實意味著“年齡隔離”,也就是說,大多數時間,街道上看不到年輕的面孔;另外,這里的政治傾向本質上偏保守,他們不愿意聽從別人的指令生活,會認為開發商干涉了過多的私人生活。
調查記者安德魯·布萊克曼就屬于反對派之一。當他的鄰居決定搬到“退休小鎮”養老,他感到無法理解,于是花了幾年時間采訪調研,并出版了一本《休閑之都:美國的退休烏托邦冒險記》。布萊克曼將“退休小鎮”作為書中主要的案例,對美國多處出現的退休社區進行了批判。在書中,布萊克曼認為這類完全由退休人士組成的社區就是一個空洞的“楚門的世界”。他不無遺憾地指出,許多精力尚充足的年長人士離開自己的故鄉成為“退休小鎮”的居民,不再投身社會事務,是因為他們不想面對傳統社區生活的復雜性,他們更喜歡契約治理。“某種程度上,他們從更廣大的社會中退出了。他們當然有權這樣做,這是合法的,只是個中問題值得思量?!?/p>
毫無意外,布萊克曼的描述和觀點引起了許多“退休小鎮”居民的憤怒?!斑@個家伙就是故意找茬。”79歲的退休軟件工程師喬伊·貝克說,“這兒90%的人在90%的時間里都很快樂。”然而,他并沒有反駁關于權力和限制的觀點,只是,他認為被布萊克曼稱為“退休小鎮的仁慈獨裁”的體制并沒有什么問題?!拔覀兇_實是個由公司主導的小鎮,但管理得十分好,所以我并不反對。”
弗吉尼亞聯邦大學房地產研究所主席大衛·唐思說,“退休小鎮”這類針對年長人群的社區近年大量出現,反映了不再依賴于直屬親人照料的長者的需求?!霸谶^去的幾代,人們通常無法選擇老去后怎樣改變、適應或者定義他們的生活方式。而當今,人們可以自主選擇,所以他們選擇重塑自己的生活,以便獲得全新的起點。”
雖然,在布萊克曼眼中,負面占據了主導。然而,事實是我們的社會不斷告訴老年人:“世界是年輕人的,你們無足輕重!”全社會都崇拜年輕,并把年長人群邊緣化,那么,我們又有什么理由指責一些長者想要摒棄社會對他們的邊緣化,來尋求自己的社區?
(據《財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