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南山,是詩里的隱居之所,是文人墨客的夢,是皈依與潛藏的魚龍之地。
在距離西安市區一個小時車程的終南山上,有幾千名修行者盤桓其中。這一次,
我們不談修行,只談生活,畢竟,即使在山下,都市塵世中的每個人都在各自苦修。
而在山上,一位年輕人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借山而居。
冬子,本名張二冬,1987年生,畢業于西安美術學院油畫系。在畢業之前的一個夏天,一個寫詩的朋友,帶冬子去到了一個朋友的院子。那天晚上,他們坐在夏日涼風的月夜,院子主人割了一捆艾蒿,點燃熏蚊蟲,艾蒿的煙霧里盤繞著古琴的聲音,冬子說他抬頭能看見后面山坡有飛檐走壁的采藥人,“那一刻,我覺得我看見了古意。那應該是第一次某種情節被打開。就像很多人看過‘借山而居,像一個種子。”2008年,那顆種子在冬子的心里發了芽,2年后,他把終南山上一處廢棄的老宅,以4000元的價格買來其20年的使用權,又過了三年他開始收拾常住。
山上的日子,并不輕松,每到秋天雨季到來,長達一個多月的連續陰雨,終南山上的大霧,潮氣,是讓冬子最難忍受的。可比起城市生活的虛無,這似乎還可以對付。在新書《借山而居》中,冬子說:“這是比任何一個時代都更需要隱居的時代。把虛擬價值的石頭剝開之后,生活得很好其實挺簡單的,一塊錢一包的絲瓜種起碼可以結一百個絲瓜,有水喝,有飯吃,讀書,畫畫,聽音樂,曬太陽,自然醒,寫詩會友,圍爐夜話,我需要的一切都有,我在我的世界,是我自己的王?!?/p>
“自由和愛,這是生活的本來面目?!?/p>
所以,山上的日子也是輕松的,他養了只叫鳳霞的雞、叫幼婷的鵝,叫土豆的狗,叫鄭佳的狗,還有一只他起不了名的喵星人?!霸缟蠎写?,起床,開門,喂狗喂雞喂鵝,洗漱,做飯,吃飯,洗碗,煮點茶,喝茶。有太陽曬會,沒太陽宅屋里聽聽音樂,寫點東西,發會呆,一天很短。”在冬子每天的日程表中,只要超過三件要做的事,壓迫感就會隨之而來。作為宅在自然山水間的“宅男”,最讓他感到舒適的就是:沒有人,安全感,自在。就像馮小剛在電影《冤家父子》里,聽音樂的時候拿著筆自嗨的鏡頭一樣—獨自的生活,很滿,很放肆。
有人借用古話問冬子:不是“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嗎?你借山而居是小隱呢。冬子回答:“繁雜而瑣碎的環境是針,只要扎你,疼痛神經就會有反應。之所以這句話盛行是因為一個觀念流行都是源于它有很厚的群眾基礎,因為能做到隱于野的人是極少的,而內心喜歡隱逸的人卻很多。所以這個觀念其實是那些想隱于野但又舍不掉市的生活品質的人意淫的產物。”先不論大隱小隱,凡隱者皆有靈,生靈涂炭也好,性靈性空也好,沒有誰能輕易隱去,也沒有誰能輕易不再歸來。所有人都在好奇,冬子的隱,是否有時限。這個問題在冬子的心中,卻是根本不存在的問題。
“很多人都在問:在山里會住多久?我之所以不太回答這個問題就是因為,問這個的前提是有一個預設的,就是他把住在山上當成一種‘體驗,所以會考慮住多久??墒沁@個前提對我來說不成立啊,我住在山上是過日子,這是我的家,就像你在城里買了套房,我問你:你打算在這個小區住一輩子嗎?”
對冬子而言,借山而居是“轉身”,“就是你們不好玩,我不想跟你們玩了。大路有荊棘,我走小路,小路有花有草有野兔?!痹谒男≡豪?,不止有小路和其間的風景,更有因孤獨而備感存在的瞬間。我問他,山上的日子最孤獨的瞬間是什么,他給了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偶遇特別美的震撼,手機拍不出來,詩和畫都很蒼白,又無法分享的時候。打個比方,你說你見到了一只鳳凰,你想給人形容,可是所有人都覺得那不存在。可是你真的見到了,它飛走之前抖一抖羽毛,還看了你一眼。”選擇了孤獨和存在,就必然失去一部分分享的樂趣,因為樂趣,本就虛無。有時候,孤獨和分享,存在和虛無本就是二律背反。
冬子和他的終南山小院,從朋友圈火到了真實的世界,城市里的人羨慕著他的故事,也好奇著他與這個物質世界的悖逆。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這樣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具備這樣的勇氣。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言行和結果找解釋和安慰,在冬子看來,這一切不是偶然和沖動,而是必然:“英雄主義的消解,存在與虛無的博弈,自由和愛的守護。于是,這一切最終都會指向我成為我的現在,住在山上?!?/p>
“你和自己的英雄主義和解了嗎?”
“我現在在屋子里,畫案前。爐子很暖,外面陽光很好,雪在化。你看,太陽一出來,壓在枝頭的雪,就化成了水?!?/p>
側欄+書封
《借山而居》
作者:冬子
出版社:中國華僑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1月
定價:39.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