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照相館趣聞

莊良勤

抗戰勝利初期，在舊法租界邁爾西愛路（今茂名南路）近辣斐德路（今復興中路）弘毅中學（今清華中學）隔壁恒興公寓裙房下開設了一間小小照相館，稱其為小小照相館，因為只有一開間門面，照相暗房就設在衛生間旁邊，攝影室就在閣樓上，所以小得不能再小了。可是它卻取了一個響亮的店名，叫“徠卡照相館”，徠卡可是德國貨，有名的照相機牌號，因當時還沒有產權之說，那就這樣叫下來了。

當時國民政府當局正頒發國民身份證。那時先將證件發給個人，按欄目填寫，然后決定日期，實行宵禁，由軍警人員挨家挨戶進行核對，然后蓋上公章，這張身份證就有效了。但是每張身份證上要貼上登記照，于是大家紛紛到照相館拍登記照。當時登記照分等級收費，徠卡照相館因硬件不如大店，定為四級，所以價格比較便宜，人們便趨之若鶩，紛紛到徠卡照相館來拍登記照，可謂照相館開得適逢其時，故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當時上影廠剛剛成立，為了便于導演挑選演員，需要拍一些資料照片，工作人員經過十幾家照相館對比，考核，最后經廠方權威人士確定，以徠卡為定點。每個演員要拍三吋全身照，二吋正面照，二吋左右側面照，一套四張。于是電影廠的演員紛紛前來拍照，當時孫道臨、趙丹、白楊、程之、陳述、蔣天流、牛彝、鐵牛、鄧楠等等100多名演員都前來拍照，于是照相館鶯歌燕舞，群星璀燦，很是熱鬧，待李季、關宏達等笑星到來，更掀起一股歡樂氣氛。

照片拍好后，照相館挑選一部份放大后，放在櫥窗內，作為樣片又加強了宣傳。當時挑選了有趙丹、白楊、孫道臨等數人。一日有一個小姑娘，十四五歲年紀，梳兩根羊角小辮，穿一身陰丹市林旗袍（似是校服）盯住櫥窗內孫道臨的照片在看，這時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她衣衫盡濕，但是她盯住照片巋然不動，店內人員見了忙拉她進店，問她“干什么”，她的回答出乎人意料之外，她說“這么大的雨，為什么將他（指孫道臨）淋在雨中”。店內人員暗然好笑，但是還是滿足她的要求，將孫道臨的照片取下來，用毛巾將她淋濕的頭發擦干，還借了一把傘給這個孫道臨的小影迷（用現在的話來說是鐵桿粉絲）回去。

這些影星們對照相館的服務甚為滿意，如果有自拍的照相亦拿到店內沖洗，“情報處長”陳述有一架徠卡照相機，當時相機內用的是電影膠片，放在暗盒內，拍完了要經過暗房沖洗才能知道拍攝的效果，一般拍好后將膠片交給店內，要到晚上打烊后才集中沖洗，待第二天開門才能知道結果，但是攝影者都有一個心理，能越早知道結果越好。他們對“情報處長”破例，收到膠片就沖，立等可取，這樣照相館要配新的顯影液和定影液，雖然成本較高，但是滿足了這位“情報處長”的愿望，他非常滿意，因此他有事沒事常到照相館來走走，聊聊家常，一次劇務周伯勛臨時拍片要找陳述，竟然在照相館內找到他，亦傳為一段佳話。

一天晚上已十點多了，忽然聽見有人敲門，店員開門一看驚呆了，有一位“酷似毛主席”的男人站在門外，那人對店員說“我可以進來嗎？”那店員如夢初醒回答說“當然可以”。只見那位先生摸出了一張介紹信說，“我是上影廠的特型演員，今天來拍資料照，但是沖曬出來后，我連底片也要收回，因為暫時形象還不能公開！”店內人員才恍然大悟。

一天黃晨來電，當時黃晨既是演員又是上影廠的勞保委員，她說：“晚上周璇要來拍資料片，晚上十點以后來，注意保密，免得引起轟動。”當時周璇已從香港歸來，在廣慈醫院（今瑞金醫院）治療，病情已大有好轉，故也來拍資料片，店方接到電話后作了精心的準備，拍片結果非常滿意，其中一張被選為《上影畫報》封面照片。

照相館雖小卻是“藏龍臥虎"之地，因為他擁有攝影師惲錫麟。當時的惲錫麟默默無聞，名不見經傳，剛從江陰鄉下到上海來就業，但是他刻苦鉆研攝影技術，曾有上影廠行家評價他的作品具有“用光考究，拍攝角度合理，層次分明，成象非同一般”的特點，所以得到顧客的好評。公私合營后他隨同徠卡并入淮海中路東方照相館，由于他精湛的技術被行業評為“特級攝影師”，他對攝影事業作出了特殊貢獻，被評為“上海市勞動模范”并被推選為“上海攝影家協會理事”。

要拍好沖好照片，暗房工作也是極其重要的場所，主持暗房操作的是他的妹夫諸錦文，公私合營后以技術人員支援內地，當上了昆明市人民照相館的經理，并被推選為“昆明市攝影家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