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清
一、嚇不跑的女教師
竹華山區有條野豬溝,常有野豬出沒。野豬溝有一所小學,就叫野豬溝小學,聽名字挺嚇人的,害得既當校長又當老師的張斌一待就是十來個春秋,談了幾回女朋友都吹了,婚期渺茫。他盼呀盼,希望來個男教師接替他。
周末的一天,張斌突然接到縣教育局孫局長的電話,說有個叫朱鐵的師范畢業生,自愿報名來野豬溝小學,要他明天出山去接。最后強調:要帶好這個師范畢業生,野豬溝有野豬,千萬不能出什么事。
張斌一個激靈,從姓名上判斷,這個畢業生應該是個男的,不覺暗暗高興,帶上他一兩年,自己就有希望調回縣城了。
第二天一早,張斌拿根鐵棒一般堅硬的櫟樹棍,出發去山外接朱鐵。他爬了三個多小時的山路,來到一個山丫口,不一會兒就有輛破陋的公交車歪歪斜斜開過來。他瞪大眼睛,在幾個下車的人中尋找。可是,除了下來幾個山民和一個姑娘,沒有出現他想象中的朱鐵。正當他東張西望的時候,剛下車的那個姑娘突然快步跑過來,用驚喜的聲音喊:“張校長,你好大的眼睛,要接的人就在你面前呀!”
張斌一驚,才細細地朝那個姑娘看去:白嫩的肌膚,短發,上身穿件淺藍色T恤衫,背著只大牛仔包,正笑瞇瞇看著他。“我們沒有見過面,你怎么認識我?”張斌很奇怪。
“誰不知道你是竹陽縣大名鼎鼎的優秀教師,報紙上有你的照片,電視里有你光輝形象!”姑娘一扭瓷瓶般白亮的脖子,笑得更燦爛了。
張斌疑惑地問:“你就是……”“本人姓朱,名鐵,省師范學院畢業。自愿來野豬溝小學任教,現在向你正式報到!”朱鐵朝張斌響亮回答。
張斌的臉立刻陰下來,盼來盼去盼來個女教師。可這個姑娘怎么叫朱鐵呢?早知道她是個女的,就不答應孫局長了。朱鐵看出了張斌的心思,便問道:“怎么,懷疑我取了個男孩名,怕我來山里瀟灑走一回啊?”張斌臉一板說:“不管你叫朱鐵還是朱鋼,趁早等下班車回縣城吧。” 朱鐵又一笑:“我既然敢來野豬溝小學,是做了充分準備的,你不用擔心!”
張斌搖搖頭,朝地上搗搗手里的櫟樹棍問:“朱老師,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拿這家伙?”
“山路難走,當拐棍唄!”朱鐵覺得這個問題很滑稽。
“你說錯了。”張斌一臉嚴肅地告訴她,“這里滿山遍野長著竹子,竹林里鉆著野豬,它們喜歡吃竹筍,啃嫩竹子。學校周圍常有野豬出沒,拿著這根樹棍是專打野豬的。這里的野豬很厲害。你不怕嗎?”
張斌說這番話是想要把朱鐵嚇跑。可朱鐵聽了反而咯咯大笑,指指張斌手里的櫟樹棍說:“有你這個能同野豬搏斗的校長,我怕什么?”
趕不走,嚇不跑,張斌只好從朱鐵肩上拿過牛仔包自己背上。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朱鐵看著兩旁密匝匝的竹林,好奇地東張西望,時不時哼起張斌聽不懂的流行歌曲,一點不擔心竹林里會突然躥出頭兇猛的野豬來。張斌看了朱鐵一眼,搖搖頭,心想,你哭的日子還在后頭呢。果然,爬了一個多小時山路,朱鐵的雙腿開始扭秧歌了,張斌抓住機會勸她:“現在轉身送你出山,坐班車回縣城還來得及。”“你……你神經病呀!”朱鐵頭一仰大聲嚷。
二、空歡喜一場
到了學校,已經是下午二三點鐘了。此刻,兩排山茅草蓋頂的屋子出現在朱鐵面前,石筑圍墻,四周都是郁郁蔥蔥的竹林,環境十分幽靜。張斌看到朱鐵爬了一路的山,已經筋疲力盡了,可朱鐵仍是精神十足,開始佩服她真有點鐵性子了。
這里畢竟是野豬出沒的山溝,張斌擔心朱鐵的安全,不允許她放學時參與護送孩子。朱鐵笑而不答,等張斌帶著孩子跑出學校后,便悄悄跟在后面。一連四五天,朱鐵一直尾隨在孩子隊伍后面,沒有讓張斌發覺,同時,她也沒有發現什么野豬,一顆緊繃的心慢慢放松了,暗笑:“哪里來的什么野豬,明明是張斌故意嚇唬人!”
一天,朱鐵又悄悄跟在放學的孩子們后面,瞧著兩旁的竹林,聽著鳥兒在林中鳴啼。當轉過一個小山坡時,左邊的竹林突然出現一頭小山羊似的小野物,毛色淡灰,鼻子很長,正在哧呼哧呼拱著竹根。“野豬!”她大吃一驚,喊出了聲音。那是一頭小野豬,受到驚嚇抬起頭,朝朱鐵瞪起滾圓的小眼睛。朱鐵怕小野豬向她發起攻擊,先下手為強,揮著樹棍朝小野豬沖過去,企圖把它嚇跑。哪里知道,小野豬不但沒有被嚇跑,反而身子一躬,箭一般向她沖過來。她大驚失色,朝前面大聲呼喊:“張校長,有野豬!”
走在孩子隊伍前面的張斌,聽到朱鐵在后面喊,急忙叫孩子們停下,自己轉回身,朝呼喊聲跑去。到了跟前,發現朱鐵正拼命揮著樹棍驅趕一頭小野豬。小野豬不難對付,他奔過去,只幾下就把它趕跑了。
“朱老師,你還有沒有紀律?”張斌發火了。
“以后我不單獨行動還不行嗎。”朱鐵嘴一抿,向張斌檢討,可看著張斌氣得鐵板一般的臉,忍不住又笑了。
張斌早領教了朱鐵的脾氣,怕她單獨行動出大事,就答應她以后可以一同護送孩子。
后來在護送孩子時,又遇上過兩回野豬,不過也都是小野豬,要是遇上大的呢?張斌的腦子里整天繃根弦,覺得與其為朱鐵提心吊膽,不如趕快想個辦法讓她出山。從此,他心里一直尋找著讓她離開的主意。
不久,鄉中心小學要組織青年教師進行教學比賽,張斌覺得機會到了,立刻推薦朱鐵參加。他希望中心小學能看中她,把她調過去,還可趁機討價還價,交換一個男教師來,于是他對朱鐵進行精心輔導。半個月后的比賽中,朱鐵果然在眾多青年教師中脫穎而出,中心小學蔣校長對她連連夸獎。張斌在朱鐵不注意的時候,把蔣校長拉到一旁,悄悄說了自己的想法。蔣校長一聽,連連點頭。
回野豬溝的時候,張斌看到朱鐵一路上樂得蹦蹦跳跳,他的心里不覺傷感起來。說實在話,眼前的朱鐵已經遠遠不是他原先想象中害怕艱苦、害怕野豬的城里女孩,特別是每天護送完孩子回到簡陋的學校,朱鐵與他爭著做晚飯,倆人一同備課到深夜,使得原來放學后冷冷清清的學校變得溫馨起來。朱鐵很快就要調去中心小學,此刻他的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悵。
一個星期后,蔣校長來到野豬溝小學,把朱鐵叫到外面,單獨談了十來分鐘。朱鐵回辦公室時,一臉興奮。張斌一愣,原以為朱鐵會有所留戀,想不到蔣校長找她談話后,她會如此高興,也許是一口答應調離。他的心情沮喪起來,覺得自己對朱鐵的判斷完全錯了。
張斌的情緒變化沒有逃過朱鐵的眼睛,蔣校長離開后,她笑呵呵對張斌說:“怎么,一個大男子漢也小心眼啊?”
“你別跟我說話!”張斌漲紅著臉,朝朱鐵揮揮手。
很快,蔣校長帶著一個小伙子來到野豬溝小學,前來同朱鐵交換。張斌是個以事業為重的青年,想到蔣校長沒有食言,忙熱情地朝那個小伙子伸出手:“歡迎你到我們野豬溝小學來任教。”
誰知道,小伙子慌忙把手縮回去。蔣校長笑笑,朝張斌解釋道:“張校長,你誤會了,這位是我們鄉大龍集團金總的公子金貴寶。金總答應資助十萬元給你們野豬溝小學,改善辦學條件,這回讓他公子前來考察,看看能幫學校干點什么。”
金貴寶聽了連連點頭,眼光卻不停地打量朱鐵。朱鐵拍著手高興地喊:“謝謝金總,資金什么時候到位呀?”
“朱老師,資金隨時可以到位。”蔣校長問朱鐵,“我上次同你談的事,考慮好了沒有?”
“用不著考慮,只要資金到位就按你說的辦。”朱鐵爽快地回答。
張斌驚訝之余,突然明白了,原來蔣校長一腦子歪主意,他覺得自己上當了,氣憤地拒絕金貴寶:“謝謝,我們學校的困難自己能解決。”
“張校長,你腦子進水了,十萬元啊,學校可以拿來辦多少事呀!”朱鐵大聲朝張斌喊。“不要就是不要!”張斌氣得掉頭離開了。
蔣校長拽住張斌,把緣由告訴他:前不久,大龍集團金總托蔣校長替他兒子物色一個漂亮女教師做兒媳,事成之后,他將為中心小學蓋教學樓。此時全鄉青年教師教學比賽開始,他發現野豬溝小學朱鐵驚人的美貌和灑脫的氣質,立刻一個電話,把金貴寶喊到學校。金貴寶隔著玻璃看朱鐵上課,十分滿意。蔣校長來野豬溝小學向朱鐵小心地試探這件事,朱鐵竟然一口答應。今天,蔣校長帶金貴寶來,一是讓朱鐵看看人,二是把這消息告訴張斌。蔣校長拍拍臉色陰沉的張斌說:“要服從大局,你要的男教師,我也會抓緊考慮。”
既然朱鐵經不住金錢的誘惑,他還有什么好說的,張斌冷冷地向蔣校長表示,大龍集團的錢學校堅決不接受,朱鐵馬上可帶走。
蔣校長笑笑,說:“好了,別鬧情緒了。今天說定了,下回再來,我就把朱鐵老師帶走。”
接著的日子,張斌一看到朱鐵心里就煩,這樣沒有骨氣的人,還是趕快離開好。
沒過一個星期,蔣校長果然帶著金貴寶又來到野豬溝小學。金貴寶把一張十萬元支票放到張斌的辦公桌上,干笑兩聲說:“張校長,這是我代家父專程送來的贊助費,請你收下。”“不需要。”張斌把支票推開。 “我看你是鬧情緒。”蔣校長火了。
朱鐵在一旁笑嘻嘻地對張斌說:“張校長,教育是全社會的事,有力出力,有錢出錢,你不收,我可要代你收了。”
張斌心如死灰:“你要收下,你就帶走。”
“好,你不收我收,不能難為了金總一片好心啊!”朱鐵“刷刷刷”寫下收條,交到金貴寶手里,接著把桌上十萬元支票放到辦公桌的抽屜里。
蔣校長宣布朱鐵調到中心小學,說完又催促朱鐵:“朱老師,有什么快同張校長交接一下。”有什么交接的?張斌氣得呼地站起來,正要走出辦公室,突然聽到朱鐵大聲問蔣校長:“調我去中心小學,教育局的調令呢?”
張斌一聽,正要邁出的雙腿一下停住了。
蔣校長一怔:“局里規定,中心校有權對本鄉教師調動,不需要通過教育局。”
“不,我是教育局直接派到野豬溝小學的,調離需要局里同意,你得向孫局長通個電話。”朱鐵變得一本正經起來,堅持要調令。
蔣校長覺著自己同孫局長很熟,立刻撥通了孫局長的電話。為了讓朱鐵聽明白,蔣校長按了免提,孫局長的聲音清清楚楚傳了過來:“局里派朱鐵老師到野豬溝小學,是支持山區教育,山區學校那么缺教師,你怎么能隨便動?告訴你,不管今后出現什么情況,不通過局里同意,誰也不能調她!”
張斌一聽,心里感到奇怪了,局里為什么阻止呀?他恨不得去搶蔣校長手里的電話,說野豬溝小學不需要沒有骨氣的女教師!
可蔣校長對著免提電話呆住了,調不動朱鐵,怎么向金總交代?金貴寶也急了,瞪大眼睛問蔣校長:“朱老師調不到中心小學,我同她的事怎么辦啊?”
朱鐵笑著朝金貴寶說:“金貴寶,你放心,我答應的事一定算數。”張斌一聽,氣得不知說啥好,看來朱鐵要當老板的兒媳,是鐵了心的。
朱鐵看看張斌的臉色,朝他嫣然一笑,轉身從墻角拿出一根樹棍,交到金貴寶手里:“這根樹棍你拿著,日后有用。”
“朱老師,日后有什么用啊?”金貴寶接下樹棍,怔怔地盯著朱鐵。
朱鐵笑嘻嘻說:“金貴寶,局里不同意我調中心小學,這里幾十個孩子就我同張校長兩個,教學任務重,我可不能扔下他們天天出山同你見面啊。所以,我想出了個主意,只有你進山來看我。不過,山里遍地是竹林,竹林里好多又兇又猛的野豬,你進山一定要拿著這根樹棍,以防野豬。”
“野……野豬?”金貴寶聽得臉色煞白。
“怕什么?”朱鐵仍笑嘻嘻說,“我來學校才三個多月,已經遇上三四回野豬了。若遇上,你就同它拼死搏斗,為愛情付出點代價,我會更加愛你。怎么樣,下回進山帶上它。”
“啪”的一聲,金貴寶手里的樹棍落到地上。不一會兒,他便跟著蔣校長灰溜溜地離開了。
張斌眼睛一酸,他錯怪朱鐵了。
三、與野豬搏斗
傍晚,張斌同朱鐵提著樹棍送完孩子回學校,竹林深深,夕陽落在山頭,金紅一片。一路上,張斌一身輕松,夸贊朱鐵的聰明,讓大龍公司金總賠了夫人又折兵。朱鐵站住,對張斌說:“張校長,這筆錢暑期我們可以用它把教室的茅草頂翻成瓦頂,刮風下雨孩子再不用怕了。”張斌心里一陣感動,山里窮,他向鄉里不知打了多少回報告,都石沉大海,想不到讓朱鐵將計就計一下就解決了。
朱鐵一雙眼睛盯住張斌,說:“我對學校做出了這么大貢獻,怎么獎賞我啊?”
怎么獎賞?張斌撓撓腦袋,朝朱鐵傻笑:“我是個窮教師,拿不出什么貴重的東西獎賞你。要不,我去山村買只山雞,晚上做你愛吃的山雞燉野蘑菇……”“你傻呀!”朱鐵一臉羞紅,“你獎……獎賞我一個吻……”“這……”張斌難住了,也幸福死了。
朱鐵猛地給了張斌一個甜甜的吻,然后轉頭一路笑著跑開了……
這一天,教育局孫局長突然打來電話,嚴厲批評張斌同朱鐵關系曖昧……
顯然,這是蔣校長向孫局長告了張斌的狀。張斌不明白,孫局長這樣嚴厲阻止他同朱鐵戀愛,難道她有什么背景?再說,如今城里的女孩浪漫開放,把她給的一個吻就當成愛,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啊?張斌的心里痛苦極了……
這天傍晚,朱鐵在前頭,張斌在后面,一同護送孩子快進村口的時候,走在前面的朱鐵突然發現左邊的竹林里出現一頭渾身黑亮的成年野豬。以前他們遇到的只是小野豬,不難對付,可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頭性情暴躁的成年野豬,驚得她脊背冷汗直冒。不過,她很快鎮靜下來,憑著身后幾十個孩子舉著的幾十根樹棍,還有張斌,這回一定能嚇退野豬。她鼓足勇氣,高高舉起手里的樹棍,大喊:“打野豬啊!”孩子們也振奮起來,舉起樹棍跟著高喊:“打野豬,打野豬!”
誰知,這頭野豬長長的鼻子往地上一抵,挺直兩條前腿,呼的一聲,張開大嘴向朱鐵發起了攻擊。
剎那間,張斌已經從后面奔過來,他跑上前護住朱鐵,舉起鐵棍一般堅硬的櫟樹棍,狠狠地朝野豬的鼻子一擊,野豬一個踉蹌,掉頭就跑。原來,村民告訴過他,打野豬最有效的是猛擊它的鼻子,野豬的鼻子最敏感,擊中后疼痛難熬,一般會放棄攻擊對象而逃開。
“快領學生跑開!”張斌朝朱鐵喊。
“那你……你呢?”朱鐵不肯離開。“學生要緊還是我要緊?”張斌朝朱鐵吼。
朱鐵只好帶著孩子朝前奔跑,不遠處就是個村子,孩子沒有危險了,她心里惦記著張斌,趕緊又往回跑。兩人會合后,一路小跑,想趕緊離開這里,誰知,還沒等他們跑出多遠,那頭野豬竟然又回來了,緊緊跟在他們后面。張斌大吃一驚,抬頭一看,身旁的朱鐵穿著一件紅色薄羊毛衫,立刻明白了,紅色會刺激野豬的情緒,讓它亢奮異常,所以它又跑了回來。容不得張斌多想,那頭成年野豬已經跑近了朱鐵,前腿向上一躥,像道黑色閃電,把朱鐵撲倒在地。張斌揮起櫟樹棍,再次朝野豬長長的鼻子砸去。野豬一聲嚎叫,痛得轉身逃了。張斌趁機朝朱鐵喊:“快把羊毛衫脫下!”
朱鐵一怔,不明白張斌為什么叫她脫衣服。張斌用急促的聲音解釋說,是她的紅色羊毛衫惹怒了野豬。朱鐵不敢怠慢,飛快脫下羊毛衫扔到地上,張斌從地上拾起羊毛衫,急促地對朱鐵說:“你快往西面跑!”
“那你呢?”
“別管我!我先把野豬引開。”
朱鐵眼睛一熱,張斌為了保護她,不顧危險引開野豬。她心里激動萬分,牙一咬說:“不,我不跑,要死我倆死一塊!”
“你……快跑呀!”張斌又急又氣,知道那頭野豬是不會甘心的,他把羊毛衫高高舉起,不停地晃動,那頭野豬看到紅色,果然掉轉屁股躥向張斌。“朱鐵快跑!”張斌一面喊,一面把野豬引開。
朱鐵淚水直涌,覺得自己不能拋下張斌一個人。她揮著樹棍,高喊著向野豬沖去。那頭野豬聽到身后有聲音,轉回頭看到朱鐵追上來,立刻扔下張斌,轉向攻擊朱鐵。
張斌同朱鐵一前一后同野豬拼死搏斗,場面驚心動魄。張斌一面同野豬搏斗,一面保護朱鐵。就在這萬分危急時刻,村里山民高舉家伙,吆喝著趕來,野豬一看來了這么多人,只得掉頭逃進竹林。
野豬被趕跑了,朱鐵才感到自己一條左腿鉆心疼痛,往下一看,褲管被鮮血染紅了。
四、夢想成真
朱鐵的腿只是被野豬撞傷,張斌給她敷過藥后,沒過幾天就好了。張斌想起這件事,心里既甜蜜,又心有余悸。他開始痛苦而又冷靜地思考,盡管朱鐵對山區教育是那么忠誠,遇到危險是那樣勇敢,對他又是那么深情,無論是學校還是他,都離不開她。可是,他不能自私,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她繼續留在這充滿危險的野豬溝了。
一天放學護送完孩子回校的時候,他指著兩旁密密匝匝、又深不可測的竹林說:“朱老師,如今山區的生態越來越好,野豬也越來越多,這里確實不是你待的地方,教完這個學期,就回縣城吧。” 朱鐵嘴一撅:“張校長,你又發神經了,遇上野豬我害怕了,跳跑了?”
“不是,你表現得很勇敢。”張斌的語氣十分懇切,“可你畢竟是個女教師,我一直為你的安全擔心!”
“什么男的女的,你這是找理由趕我走,當我白癡呀!”朱鐵要留下的態度十分堅決。
張斌只得瞞著朱鐵向教育局打電話,把朱鐵為了保護學生而被抓傷的情況向孫局長如實匯報。孫局長一聽,在電話那頭驚喊:“張斌,你啊你……”
沒幾天孫局長就進山來了,一同進山的還有抓教育的趙副縣長。去年,張斌去縣城參加先進教師授獎大會,會議結束,趙副縣長把他留下,詳細地詢問了野豬溝小學的辦學情況,還關切地問起他的個人問題…… 在辦公室,趙副縣長把朱鐵夸獎了一番,說一個城里長大的女孩,為了保護孩子,敢于同野豬搏斗,精神可嘉。朱鐵紅著臉回答:“別夸我了,當時快嚇死我了,要不是身旁有張校長,我哪有這么大勇氣?”
這時,孫局長在趙副縣長面前也把朱鐵夸獎一番,又說朱鐵在這里經受住了不尋常的鍛煉,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再待下去極不安全。又說,張斌校長也打電話給局里,堅決請求把她調回縣城……
朱鐵一聽,原來是張斌向局里打的電話,引來了孫局長和趙副縣長。她呼的一下蹦起來,氣呼呼地朝張斌叫;“喂,張斌,我說你怪不怪,這是我的事,你同我商量過沒有,我答應過調回縣城了嗎?你一個電話,興師動眾,你……你……”
趙副縣長笑笑拍拍朱鐵抖動的肩膀,說;“別激動,既然你不肯調回縣城,當著孫局長的面,表表你的態度。”
“不走,綁了我也不走!”朱鐵一抹眼睛,態度斬釘截鐵。
孫局長著急地說:“不行啊,山里有野豬,這危險是明擺著的!”
“孫局長,我有一個足以對付得了野豬的貼身保鏢,一個生活上、工作上全心全意幫助我的張校長,我怕什么?再說,你不愿來他不肯進,這山里的教育誰干呀?”朱鐵咬咬嘴唇笑了:“我嘛,從小就喜歡過一種帶有挑戰性、刺激的生活,你就別為我擔心了。”
孫局長把眼光轉向趙副縣長,希望他一錘定音。趙副縣長一臉鄭重,對孫局長說:“我們這一輩呀,要尊重年輕人的選擇,不要怕這不怕那的。這野豬傷人的事畢竟少見,再說這里有個極為負責任的張斌校長,還有時刻關心學校的鄉親,我完全放心。”孫局長抿住嘴巴,不好再開口。
趙副縣長又對愣著的張斌說:“張斌校長,我這次來,一是向你同朱鐵老師慰問;二是為解決你的個人問題……”
張斌一聽,云里霧里,他眼前的朱鐵朝他幸福地笑。
孫局長朝趙副縣長直瞪眼睛,趙副縣長向他擺擺手。趙副縣長接著又對張斌說:“張斌校長,同意不同意呀,給我一個面子吧!”張斌心里已經有數,趙副縣長說的要替他解決個人問題,那個女孩就是面前的朱鐵呀。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涌上心頭,張斌不知如何回答。
朱鐵喊:“張斌,你傻呀?還不快點謝謝我爹!”
張斌心里“啊”的一聲喊,朱鐵怎么是趙副縣長的女兒?
朱鐵撲哧一笑,告訴他,他爹是上門女婿,她媽媽姓朱。
一旁的孫局長驚得瞪大了眼睛,趙副縣長笑瞇瞇地朝一旁的孫局長說:“孫局長,你就當我女兒的婚姻介紹人吧!”
孫局長正為難該不該答應做介紹人的時候,就聽朱鐵笑嘻嘻地喊道:“爸爸,我同張斌的介紹人早有了。”
趙副縣長一怔:“誰給你們介紹了?”
“野豬做媒,浪漫吧!”朱鐵一臉喜色。
趙副縣長“哦”了一聲,點頭說:“好一個野豬做媒,我同意!”孫局長也不住地點頭:“浪漫,真是浪漫!”
張斌心里又升起一股幸福,同時他心里還有一個疑團,一個副縣長的千斤,城里好單位爭她都來不及,怎么會心血來潮來野豬出沒的山區小學任教?這個疑團,由趙副縣長來解了。
原來,去年張斌在縣的教師大會上作了奉獻青春在山區的感人報告。當時,朱鐵剛巧從省城師范學院回縣城實習,聽了張斌的報告,深深感動了她,也暗暗愛了這個全身心撲在山區教育上的年輕人。她畢業填志愿的時候,填了去野豬溝小學。當她同爸爸商量的時候,爸爸說,他是分管教育的副縣長,自己的女兒沒有特殊。至于同張斌的關系,他說不能干涉。其實,在他的心底,也早喜歡上了這個有志向、有才干、肯奉獻的年輕人……
暑期結婚的那天晚上,成了張斌新娘的朱鐵,在枕邊嗔他:“你呀,有時真傻,我處處暗示你,你為什么一點不明白?”
張斌擁抱著她說:“我哪里是傻呀,我怕是場夢,不敢呀!”
朱鐵點點張斌鼻子說:“現在夢想成真了吧,你呀,還是有點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