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高跟鞋之謎

段立新

一

作為一個愛好美食的小“吃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躺在床上吃小熊餅干的時候，其中一枚我最喜歡的獨輪車熊餅干掉到了床底下！

啊！啊！啊！小熊餅干就是美少女正能量！我怎么能讓其中一枚小熊餅干在暗無天日的床底下默默哭泣和暗暗發霉呢？所以，我——五年級女生王淼淼，開始了今天睜開眼以后的第一次運動。

我用了將近五分鐘，費力地把床挪開之后驚喜地發現，除了小熊餅干之外，床下居然還有個很精美的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雙超級漂亮的紅色高跟鞋！

“哇！”我忍不住高呼一聲。

說真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法高跟鞋？穿上它之后會變身成為超級女英雄？貓女或者是灰姑娘？等一下，我不應該做白日夢！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雙鞋拿出來，穿在腳上，然后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真是沒想到，穿高跟鞋的感覺會是這樣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我像只笨企鵝一樣，晃悠了半天才蹭到鏡子跟前。你還真別說，只要不動，讓我老老實實站著，穿高跟鞋就是比穿運動鞋好看！我真是越看越喜歡。

不過，這雙鞋到底是哪里來的呢？難道是老爸買來送給我的18歲成年禮？好像還差好多年呢，會不會太早了點。

其實，我早就跟老媽說過，我想試一下穿高跟鞋的感覺。可老媽總是說：“急什么！有你穿的時候呢！女孩子不能太早穿高跟鞋。”

我想，我當時一定是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這神情被老爸看到了。要知道，最心疼我的老爸總是會記得關于我的一切，比如我第一次剪的胎發啦，第一次掉的乳牙啦，老爸都會小心地幫我收藏著，說有些東西是一輩子的記憶。所以，我分析一定是老爸為了不讓我那么難過，瞞著老媽送給我的秘密禮物！老爸真是太棒了！

我剛想著怎么才能不讓老爸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準備送我禮物的事兒，就聽到了門鈴聲和客廳里傳來的老媽的聲音。

“啊，是郝帥啊！淼淼在房間呢，你自己進去找她玩兒吧！”

二

郝帥？要是被這家伙發現我在偷試高跟鞋，一定會被他笑死的！雖然他一天到晚板著一張木頭臉，但我幾乎都能想象到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了，根本就比仰天大笑還氣人！

于是，我飛快地把高跟鞋塞進了被窩，然后迅速抓過一本書盤腿坐在床上，裝出看書的樣子。

“貓貓，我進來了啊！”

要說我的對門郝帥還真是懂禮貌，雖然我們熟得不能再熟了，但他每次來找我玩兒，進我的房間之前絕對會先敲門。這讓我不得不承認，他有著良好的家教。

“嗯！進來吧！”我盡量讓聲音顯得平靜一些。

郝帥打開門，探頭進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問：“你在干什么？”

“看書啊，你看不到嗎？”我揚了一下手里的小說，故作鎮定地說：“我正暢游在文學的海洋中呢！”

“哦！沒事兒，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這周五咱們班和從草原來的小伙伴聯誼，據說是真正的游牧民族，超酷的！大家說準備開化裝舞會，你琢磨一下自己的造型吧！”郝帥慢條斯理地說完，根本沒進來，就轉身把門帶上，走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還沒等這口氣出完，門又打開了。

郝帥把頭探進來，慢悠悠地說：“順便提醒你一下，你的書拿倒了，下次裝模作樣的時候嚴謹一點。”說完又關上了門。

我看了一眼手里拿倒的書，果然，封面上“四世同堂”幾個字正大頭朝下呢！

三

化裝舞會！跟草原上來的小伙伴聯誼！聽起來簡直太酷了！我應該裝扮成什么樣子呢？

對了，還是先來說說我們班的這個習俗吧，我覺得這個活動應該讓全國所有小學一起效仿！那就是，我們親愛的梁秋水老師經常會聯系別的學校，別的省市，甚至別的國家的同學來和我們班進行聯誼。

要知道，這種聯誼活動不僅能擴大我們視野，還能讓我們敢于展現自己的魅力！用郝帥的話說就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就像上次跟俄羅斯來的小伙伴聯誼，我準備的是京劇“美猴王”扮相——其實，就是把我表弟的孫悟空面具戴在了臉上。當然，我還唱了一段女版《沙家浜》，反正他們也聽不懂。順便說一句，俄羅斯小伙伴的手風琴拉得簡直太棒了！

還有上上次，日本小伙伴來的時候，我讓老媽想辦法幫我租了一身漢服，整個活動我都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那優雅的風度，簡直是震撼全場！

不用說，兩次我都獲得了“最佳扮相獎”！所以這次聯誼，我也不能示弱！

就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突然看到了被子下面露出的一根“紅筷子”。

對呀，我的新禮物——那雙神秘的紅色高跟鞋！雖然它的鞋跟只有筷子那么細，但我還是決定挑戰一下極限，來個“提前長大”，聯誼的時候讓大家驚艷一下！

四

時間就像風車一樣一圈圈地轉，周五很快就到了。說實話，我已經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了！今天一大早，我就把那雙高跟鞋放在了書包里，還偷偷把老媽的化妝品也放了進去。

和郝帥一起上學的路上，我因為激動，竟然做到了一言未發。直到進了教室，郝帥終于忍不住問我：“咬舌頭了？”

“沒有啊！”我一臉無辜。

“那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我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對他說：“今天我有個大動作！”

“那當心咬舌頭。”郝帥說完，頭也不回地去自己座位了！

這個家伙，就會用他的冷幽默，等著吧，下午我就讓他知道什么叫做“驚艷”！

吃過午飯，大家都開始為下午的化裝舞會做準備，有的穿著報紙服裝走來走去，有的神秘兮兮地往腦袋上扣個紙箱子，大概是在假裝變形金剛吧。我也躲進洗手間的一個隔間里開始裝扮了。

為了今天的化裝舞會，我特意帶了一件老媽的小洋裝，雖然稍微長了點兒，但我穿起來還是很有味道的。

接著我一手拿著小化妝鏡，一手往臉上抹粉。

抹粉可真是個技術活，一會兒這邊厚了，一會兒那邊薄了，最后的結果就是，臉上糊了厚厚的一層。然后是眼線、眼影和唇膏。平時我看老媽弄這些東西的時候雖然覺得超級無聊，可輪到自己化妝，忽然就覺得哪樣都不能少。

妝畫完了之后，我迎來了今天的壓軸大戲——蹬上那雙紅色高跟鞋。

五

一番折騰后，我終于一步三晃地走出了洗手間。可還沒走幾步，腳腕就開始疼了。

說真的，我萬萬沒有想到，試穿高跟鞋和穿上高跟鞋走路根本就是兩個概念，我現在每邁出一步就好像踩在釘子上一樣。蒼天呀，到底是誰發明了高跟鞋這么殘忍的東西啊！

在“艱難”的行走過程中，平時只有幾步路的走廊現在顯得“路漫漫其修遠兮”了。

我齜牙咧嘴地晃到班級門口，發現聯誼活動已經開始了。幾十個穿著民族服裝的陌生小伙伴正坐在圍成圓形的椅子上，觀看我們班同學的演出。

李想菲在表演笛子，悠揚的笛聲從教室里傳出來，顯得格外動聽。李想菲今天穿的是一套牧童的衣服，腳上還套了一雙草鞋，看得出，他在服裝上下了一番工夫。

我想好了，等一會兒我進教室之后，如果同學們讓我表演節目，我就選一個能配得上我這身裝扮的節目，來首英文歌好了，草原上的小伙伴應該也會喜歡的。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拿出來一看，是郝帥發來的短信：“在哪兒？快出現！”

我沒回他的信息，而是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六

正靠在門上聽笛子獨奏的樹懶看到我之后哆嗦了一下，然后轉過頭去，肩膀開始劇烈地抽搐——哼！這家伙一定是在笑。劉子驍正在喝水，看到我之后一口水噴了俞小凡一臉。肖成用胳膊肘一個勁兒地撞劉玫，劉玫手里的內蒙奶酪都掉到地上了。

最夸張的是正在吹笛子的李想菲，他忽然停止了演奏，傻愣愣地看著我！以至于剛才優美的樂曲就像被利劍一下子斬斷了一樣！

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我不就是穿了個高跟鞋和一件小洋裝，同時還化了點妝，至于這樣看著我嗎？

就在這時，草原小伙伴里一位看起來只有一年級的小男孩站起來，指著我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我知道了，這是小丑表演！會扔球的！”

其他的草原小伙伴愣了一下之后都熱烈地鼓起掌來，還有人喊：“來一個！來一個！”

“扔，扔球？”我有些不知所措，剛剛幻想中的優雅成熟、美麗大方、儀態萬方這些詞語瞬間化成了青煙！

我的眼神開始驚慌，左躲右閃地在教室里飛快掃了一圈，看到了靠窗子坐的郝帥。郝帥正皺著眉頭，好像我干了什么特別不合時宜的事兒一樣。

“淼淼大王，你這是怎么回事兒啊？”樹懶忍不住問我，“今天聯誼的主題是化裝舞會，又不是萬圣節舞會！”

“我，我只是……”看著大家像參觀怪物一樣的眼神，我心里一陣別扭，推開教室門轉身就跑。可這倒霉的高跟鞋也太不爭氣了，沒跑幾步我就摔倒在地，腳腕像斷了一樣的疼。

立刻，我悲從中來，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模模糊糊的淚水中，我看到了郝帥。他看了看我斷掉的鞋跟和弄臟了的小洋裝，嘆了口氣。

七

今天回家是郝帥從梁秋水老師那里借了輛自行車推著我走的，一路上他都一聲不吭。

“我今天是不是丟人了？”我還是忍不住抽泣著問郝帥，可他不理我。

我知道我現在是個大花臉，因為下午哭過，我的眼影、口紅抹得滿臉都是，再和厚厚的粉混在一起，足可以去演童話劇《水孩子》里那個掃煙囪的小孩了。

郝帥不說話，一定是想裝作不認識我吧！

我吸了一下鼻子，繼續說道：“我也沒做錯什么事啊，我只是想體驗一下大人的世界，反正我早晚都會長大的。”

郝帥還是不理我，推著我呼哧呼哧地往前走。

“郝木頭，你干嗎要生氣？給點反應嘛！”我忍不住拍了一下郝帥的后腦勺。

郝帥哼了一聲說：“我沒生氣，我是不忍心看你的臉，你哭完了之后，臉上簡直比京劇臉譜都精彩。”他長出一口氣接著說，“還有，你再不減肥，我就要考慮轉學了！”

這個郝木頭，說話永遠直戳要害！氣得我又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

郝帥揉了揉腦袋，說：“王貓貓，其實你穿校服最好看！化妝和穿高跟鞋這種事兒，不是咱們這個年紀的‘菜，你何必急著長大呢！”

真的嗎？我低下了頭。他說的好像有道理。

八

郝帥一直把我平安送到了家，我親愛的老爸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幫我揉腳腕，而我老媽呢，正眉開眼笑地和郝帥說話：“郝帥啊，阿姨該怎么謝你呢？如果不是你，不知道淼淼今天會怎么樣了呢！”

至于那么夸張嗎？只是崴了一下腳而已，老媽說得好像郝帥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一樣！老爸也是，用不著弄得滿屋子都是紅花油的味兒吧，這會影響我食欲的！

“我一定是你們給手機充話費時送的禮物！”我齜牙咧嘴地嘟囔著。

郝帥看了我一眼，半開玩笑地說：“王貓貓，叔叔阿姨充話費的時候沒選擇洗滌靈做禮品，而是選了你，他們可真是善良又勇敢啊！”

我老爸老媽立刻被這個笑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你們，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爹娘啊！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雖然狼狽，但我還是有收獲的，郝帥那句話提醒了我：“何必急著長大呢？”

這句話一直在我的腦子里旋轉，到晚上快睡覺的時候我還在感嘆：“有道理，確實有道理！”所以，下午放學進家前我做出的“那個決定”是正確的！

這時，老媽進來跟我道晚安，準備關燈的時候她悄悄捅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小聲說：“閨女，我背著你老爸買了一雙很貴的高跟鞋，藏在你的床底下了，你要是看到了可別跟你老爸說哦！”說完，她還神秘兮兮地朝我擠了擠眼睛。

啊？那雙鞋是老媽的？

我想著郝帥背我上樓之前，被我一咬牙扔進垃圾箱的那雙紅色高跟鞋，滿腦子只有三個字：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