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女孩去養羊 只為守住和爸媽相親相愛的這個家

李強

喜歡音樂的女孩要輟學去打工

覃德鳳的家在永川衛星湖七郎村，父親曾是建筑工程包工頭，母親則在皮鞋廠做設計師，一家人的日子風生水起。

覃德鳳從小喜歡唱歌，鄉親們常夸她唱起歌來比百靈鳥還好聽，媽媽便每個星期天送她去重慶學音樂。然而，覃德鳳6歲時，爸爸在工地上操作機器受傷，整個右臂被截肢了！從此后，媽媽便成了一家的頂梁柱，白天上班，晚上照顧丈夫和女兒……

覃德鳳更懂事了，她上小學后，每天一放學就早早回家，為的就是能多做點家務事讓媽媽輕松些。可覃德鳳不知道，看見她如此懂事，爸爸心里常常難受不已，他開始練習用一只手做事。一天，覃德鳳放學回家，看見爸爸竟在用左手炒菜，她連書包也來不及放下就跑上前說：“爸，讓我來吧。”父親沖她一笑說：“快去寫作業，爸爸能做。”

覃德鳳從此把爸爸作為了自己的榜樣，從小學到初中的成績一直很好。可覃德鳳沒想到，她剛上高中不久，媽媽便因意外去世了！覃德鳳像發瘋一樣趕回家時，這個16歲的女孩就感到仿佛天塌下來了一樣，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自己和爸爸將如何生活？安葬了母親后，她對父親說：“爸，我不上學了，我要去打工掙錢養活你。”父親大吃一驚：“不行，媽媽不在了還有爸爸呀。”“爸，你的身體……”接著，覃德鳳跪下了：“我16歲了，應該支撐起這個家了。”可父親就是不同意她退學：“小鳳，想不到你媽媽剛走你就這樣不聽話。你要真不上學了，爸爸還不如跟你媽媽一起走。”覃德鳳被嚇壞了，她只好答應回學校。覃德鳳雖然答應父親不退學了，可她和父親往后怎么生活呢？坐在教室里，覃德鳳的頭腦中始終糾纏著這個問題。

一天，覃德鳳放學后回家，她遠遠聽見了羊叫聲，幾步走進小院竟看見父親正用青草喂羊！“爸，這幾只羊羔……”覃德鳳問道。“這是我剛買的，爸爸往后就要做羊倌了。”爸爸竟要去放羊！覃德鳳的雙眼紅了：“爸，你的身體又不好，還是別去放羊了。”可父親回答：“爸爸放羊，正好可以多上山鍛煉呀……”

父親剛開始只喂養了幾只羊，不久就增加到了十多只、幾十只！如此一來，父親更辛苦了，但他說：“多養羊才能多掙錢，爸爸往后才會有錢供你上大學。”父親的心思，讓覃德鳳更懂得了這份父愛的厚重——好幾次，覃德鳳放學后要去割草喂羊，全被父親攔住說：“上高中了，學習任務很重，你要多學習才能考上一所好大學。”覃德鳳明白了：只有考上大學才會是對父親最好的報答！可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對鋼琴像著魔一樣有了興趣。

覃德鳳從小喜歡音樂。自從父親受傷致殘，一家人的生活就越來越艱難了，哪里還有條件讓她去學鋼琴呢？可高二時，覃德鳳有一天在學校，突然聽見一陣悅耳的鋼琴聲，仿佛每個音符都敲打在了她的心上，她發現鋼琴的聲音竟是那樣美妙和動聽！一天晚上，電視上正好有彈奏鋼琴的節目，覃德鳳脫口而出說：“鋼琴真好聽，我要是也能彈彈該多好呀。”

父親愣住了，他發現女兒對音樂依然一往情深。“小鳳，你想要學鋼琴嗎？”覃德鳳急忙搖搖頭：“爸，我就喜歡聽聽。”可她的話并不能瞞過父親：“要想學就去學吧，爸爸支持你。”覃德鳳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學鋼琴要花很多錢呀。”父親笑了：“花多少錢也不要緊，你只要喜歡爸爸就支持。”

厚重父愛成全了女兒鋼琴夢

覃德鳳還是顧慮重重，她知道如果自己真要學鋼琴，爸爸在經濟上的壓力就會更大了。可每次聽見老師彈鋼琴，覃德鳳還是會不由自主停下腳步。有一天中午，覃德鳳又被悠揚的鋼琴聲所吸引，她竟在音樂教室門外站了20多分鐘。“德鳳，你站在這里做什么？”老師發現后上前問她，她隨后被老師帶進了音樂教室。

“來，給老師彈首曲子吧。”覃德鳳慌了，盡管小時候媽媽曾送她去學過鋼琴，但爸爸受傷后她就再也沒摸過鋼琴。10多年了，老師突然叫她彈琴，覃德鳳急忙搖頭：“我不會……”“不會就隨便彈彈吧。”老師依然鼓勵她說。覃德鳳不好再推辭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坐到了鋼琴前。

老師眼中一下子露出了驚喜：“不錯，你的指法很好呀。”并叫她往后每天中午去音樂教室練琴。覃德鳳說：“我家里很窮，爸爸……”老師打斷了她的話：“放心吧，老師不會收你的錢。”

這天放學后，覃德鳳幾乎是一路上歌聲不斷回到家，她用手摟住父親的脖子大聲說：“爸，老師答應教我學鋼琴，還不收學費！”父親的眼中滾出了淚水：“德鳳，是爸爸不好，沒能力讓你早點學琴呀。”

覃德鳳雖然說老師教她學鋼琴不收學費，可在父親看來，哪能讓老師白教女兒呢？而且為讓女兒有更多時間練琴，他還打算給女兒買架鋼琴！所以，覃德鳳學琴后不久，家里喂養的山羊就又多了幾十只！覃德鳳說：“喂這么多羊，你會更辛苦呀。”父親還是輕松地回答：“少喂多喂都要上山放，爸爸不辛苦。”這個獨臂男人從此后起早貪黑放羊，渴望能用賣羊換來的錢早一天為女兒買回鋼琴！

父親的想法被覃德鳳知道后，她抱住父親失聲痛哭。父親說：“傻女兒，哭什么呢？爸爸能多掙錢不是好事嗎？”“但你那么辛苦，要是把身體累垮了怎么辦？”“不會，爸爸的心里有數……”

覃德鳳在學琴上更努力了，不僅每天中午都會去音樂教室彈琴，下午放學后也會去彈上一兩個小時，她不能再上山幫爸爸把羊群趕回家了……2007年，覃德鳳如愿以償考上了重慶文理學院音樂系。父親把大學錄取通知書捧在手上左看右看，父女倆的臉上都淌滿喜悅的淚水……

可考上了大學，學費壓力很快讓覃德鳳喘不過氣來。比普通大學高出幾千元，她后悔不該報考藝術類專業。然而，她的這個想法遭到了父親批評：“音樂是你從小的愛好，有多少人能把小時候的愛好一直保持到上大學呢？”不久后，父親把養羊的數字再次增加到了上百只！

覃德鳳只有星期天才能回家，看見父親越來越疲憊的身影，覃德鳳更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鼓勵自己。上大學3年，她除了做家教外，幾乎把所有時間全用在了彈琴上，彈琴水平在大學畢業時已達專業7級！

2010年夏天，覃德鳳大學畢業時，很多中小學校向她伸出了橄欖枝，可覃德鳳有了創業的沖動。一天，她打電話對父親說：“到學校教音樂，雖然工作穩定，但我更想去辦個鋼琴培訓班，讓更多喜歡音樂的孩子從小就能學到鋼琴知識。”父親毫不猶豫支持了她，并把所喂養的100多只山羊全賣了，然后又四處借錢湊了15萬元交給覃德鳳！

“爸，我一定不會辜負你！”這年7月，覃德鳳就在永川縣城租房辦起了少兒鋼琴培訓班。由于家長們口口相傳的口碑，她招收到了越來越多的學生，國慶節時培訓班上已有了10多個學生！

覃德鳳上大學時就積累下了很多做家教的經驗，指導孩子們彈琴很有辦法，不少孩子的彈琴水平很快有了明顯提高。一年多后，覃德鳳又開始賣起了鋼琴，這個瘦弱文靜的女孩竟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到2012年，覃德鳳的年收入就有10多萬元了！可就在覃德鳳鉚足勁大干一番時，父親患上了肝癌！

回鄉放羊只為守住一個家

2012年8月的一天，覃德鳳晚上回家時，父親竟蜷曲著躺在床上！“德鳳，爸爸的肚子疼痛得厲害……”看見女兒回來，父親吃力說。覃德鳳急忙送父親去了醫院，檢查后竟是肝癌晚期！

如同晴天霹靂，覃德鳳完全被擊懵了，她大哭著給男友李貞橋打了電話。李貞橋是名軍人，他雖然不能立即趕回女友身邊，但他鼓勵覃德鳳說：“你要堅強些，在這個時候，這個家就只有靠你來支撐了。”

覃德鳳猛然清醒了：是呀，爸爸患上了重病，更加需要自己呀！覃德鳳決定關掉培訓班，她要回家照顧父親！可覃德鳳明白，父親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決定，他一定不會同意，因為這么多年來，父親最高興的事就是自己辦起了這個培訓班，他多次拉住覃德鳳的手說：“要是你媽媽在九泉之下知道你有今天有這樣的出息，她該有多高興呀。”所以，覃德鳳要關掉培訓班，她事前并沒告訴父親。

“在這個世界上，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覃德鳳毅然回到了農村。父親老淚縱橫自責說：“怪我不爭氣，為什么要得這樣的病呢？”覃德鳳安慰他說：“爸，等你治好了病，我再去把培訓班開起來，不會耽誤孩子們學琴。”

于是，從這天開始，覃德鳳不僅每天要照顧父親，還要放養父親喂的羊，她那雙早已習慣了在黑白琴鍵上舞動的手又漸漸能熟練地揮動羊鞭了，《牧羊曲》的歌聲就時常會回響在這個偏遠山村——每天清晨，覃德鳳便會哼唱著“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的歌聲上山放羊，她要讓父親感到自己雖然不能再教孩子們彈琴了，但天天放羊一樣很快樂。

可放羊回來，覃德鳳卻時常坐在自家小院里發呆。院里有棵她和爸爸媽媽多年前栽種的黃桷樹。看著已長高、長大了的樹木，她就不止一次傷感地想：“樹長大了，我也長大了。可媽媽走了，爸爸也生了重病，這個家將來還能支撐多久呢？”

“不行，就算有一天爸爸真離開了，我也不能離開這個家，我要繼續養羊！”一天，覃德鳳的頭腦中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她迫不及待告訴了遠方的男友。李貞橋說：“德鳳，你只要認為是對的就大膽去做，我一定會支持你。”

2012年底，父親的病情加重了，他把女兒叫到身邊說：“爸爸死后，你就回縣城再教孩子們學琴……”覃德鳳淚如雨下，她接著就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覃德鳳原本以為父親聽后一定會很高興，孰料父親竟勃然大怒：“你的手是彈鋼琴的手，怎么能一直放羊呢？”

2013年1月一天，覃德鳳去鎮上辦事了，父親硬撐著病弱的身子下床，叫來羊販把家里的羊全賣了！

“爸，家里的羊呢？”覃德鳳回來時看見連一只羊也沒有了，她大聲問。“我賣了……”父親平靜回答。覃德鳳一下子哭起來：“爸，你為什么要把羊全賣了？你難道真不想讓女兒繼承你的事業嗎？”接下來20多天，父女倆就在這件事情上爭執不斷。2013年2月3日，老人臨終時拉住女兒的手說：“養羊很辛苦，又臟又臭，你應該繼續去教鋼琴……”

覃德鳳還是不打算放棄養羊。料理完父親的后事，她在電話里對李貞橋說：“爸爸靠養羊供我上了大學，讓我學會了鋼琴，我很想能繼續養羊，看見羊群就像是看見了爸爸呀。”李貞橋沉默許久后回答：“我明年退伍回來和你一起養羊。”“貞橋，你真會支持我養羊嗎？”覃德鳳破涕為笑，她感到男友的理解和支持又讓自己有了力量。

覃德鳳買回了很多養羊書籍，她開始邊學習邊養羊。可養羊看上去簡單，真正做上了牧羊女，覃德鳳很快感到了苦不堪言。每天一早把羊趕上山，然后就任憑它們撒著歡亂跑，覃德鳳常常手拿牧鞭跟在羊群后面跑不上多大一會兒就會累得氣喘吁吁；可一天的“賽跑”后，她還要打掃羊舍，干各種農活，躺倒在床上時幾乎連動一動的力氣也沒有了。但更讓覃德鳳擔驚受怕的是，就在她正式養羊幾個月后，羊痘病便襲擊了當地的羊群，覃德鳳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發現很多羊兒的身上長滿了羊痘，而且很快潰爛了，緊接著小羊就開始一只只死去！

了解到這種羊病不僅傳染性強，而且死亡率高，覃德鳳慌了手腳，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看見周圍養羊戶爭先恐后賣羊，覃德鳳也有了這種念頭。可她轉念又想：就算這次低價把羊賣掉了，往后要是出現了同樣的問題又該怎么辦呢？覃德鳳決定要搞清楚山羊生病的原因。

第二天，有只母羊生命垂危，覃德鳳就照著書上所教的方法，手拿刀子要對母羊進行解剖。可第一刀下去，覃德鳳就流淚了，但她還是狠下心來按照書上的講解對母羊進行了解剖。這次解剖，覃德鳳收獲很大，她成功找到了山羊生病的原因，并由此治好了上百只生病的山羊！

2014年夏天，李貞橋退伍了，他不僅來到覃德鳳身邊和女友一起養羊，還拿出原本準備在縣城買房結婚的錢投入到羊舍的建設上，幫助覃德鳳把養羊的規模擴大。2015年，這對已登記結婚的小倆口，他們的養羊規模已達400只，預計年利潤將超過10萬元！

與此同時，覃德鳳還積極參加各種創業培訓班，利用微信平臺銷售山羊。2015年11月，在創業專家指導下，覃德鳳成功開發了線上APP，這樣就能更加便于客戶直觀了解到她的養羊情況，用“私人訂制”的方式喂養綠色山羊，每只成羊的售價達2000元錢！

然而，不管多苦多累，空閑時覃德鳳還是會坐在鋼琴前彈上幾曲，并將村子里喜歡音樂的孩子叫到家中免費授課。在鋼琴上方的墻上，掛著的是父親的黑白遺像，覃德鳳每次彈琴或教琴時，她便會感到父親正微笑地看著自己；她相信，要是知道自己把養羊的規模擴大了，還能免費教村里的孩子學琴，父親一定會含笑九泉，以她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