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幫忙

孫衛衛

早上一進教室，李夢瑤就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昨天晚上在她外婆家所在的小區附近，她看見閔小瓊在幫她媽媽賣燒烤。

閔小瓊是三個月前從外地轉到我們班的，給我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山東口音。她也說普通話，但時不時會蹦出一兩句山東話，我們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往往自己先笑了，緊接著她就會用普通話再說一遍。原來，在她的家鄉，大家很少說普通話。現在因為閔小瓊，班上的很多同學都會說幾句山東話了。

這么重大的事情，我必須告訴阮一葦和陳嘉豪。

阮一葦說：“我們晚上去偵察一下。”

晚上，我和陳嘉豪、阮一葦、李夢瑤偷偷來到那個小區對面。順著李夢瑤手指的方向，我們看見一位中年婦女正在那里烤各種各樣的串兒。

我們等了一會兒，發現一直是那個婦女獨自一人在忙碌。我們很失望，正準備打道回府，陳嘉豪忽然說：“你們看，閔小瓊來了！”

大家的眼睛立刻瞪得像銅鈴。

閔小瓊是小跑著過來的，她和那個婦女輕輕耳語后，就系上一條圍裙干起活兒來。

李夢瑤說：“旁邊那個中年婦女估計就是閔小瓊的媽媽，主要是她媽媽在烤，閔小瓊除了收錢、找錢，也打打下手。”

我問阮一葦：“怎么辦？我們要不要過去和閔小瓊打個招呼？”

阮一葦說：“今天就算了吧。我們過去可能會驚擾到她，也許她根本就不想讓我們知道她家賣燒烤這件事。”

第二天，我們表現得和往常一樣，依然和閔小瓊開玩笑。

真是見鬼，課間我們聊著聊著，居然說到了燒烤的話題。都是因為那個假小子崔亦琳！

崔亦琳說她昨天晚上從電視新聞上看到，現在賣燒烤的人很多不講職業道德，原材料進得不明不白，加工的過程也不衛生。崔亦琳平時很喜歡吃燒烤，但是她媽媽不贊成她吃這些東西，看到新聞，崔亦琳的媽媽趕緊教育了崔亦琳一番。

閔小瓊反駁她：“這種情況在一些地方確實存在，但并不是每一個賣燒烤的都不講道德和衛生。”

崔亦琳說：“無商不奸，你又不賣燒烤，你怎么知道？”

閔小瓊說：“我家就賣燒烤，我家的食材很干凈。過些天，我請你到我家的攤位吃燒烤，看看我家的東西到底怎么樣。”

崔亦琳說：“一言為定！如果你家的燒烤很干凈，我以后天天放學都去吃。”

放學后，除了昨天的那幾個人，再加上蒙小萌，我們浩浩蕩蕩地向閔小瓊家的那個攤位行進。

閔小瓊還沒有來，只有那位中年婦女一個人在，雖然顧客很多，但是她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來。

這里有烤腸、烤羊肉串、烤面筋，還有烤饅頭片和烤蔬菜，饞得我們直流口水。

這里的烤串比別的攤位貴一點兒。中年婦女說，因為這些原材料都是從大超市進的貨，進價本來就高。開始有的顧客還不理解，但時間一長，他們都覺得好吃，覺得放心，所以來這里的大多是老顧客。

阮一葦像個大人似的和中年婦女聊了起來。他問她：“您為什么要出來擺這個攤兒？影響不影響工作？一個人做累不累？”

中年婦女沒有覺得阮一葦是個孩子，就不回答這些問題。她說：“因為沒有工作，我才來擺這個攤兒，掙點兒錢供孩子上學，然后貼補家用。”她還說，“我的女兒和你們一樣大，她也經常過來幫幫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看來李夢瑤猜對了，中年婦女真是閔小瓊的媽媽！

阮一葦喜歡刨根問底，他問中年婦女的女兒叫什么名字、上幾年級，中年婦女隨口就說出了閔小瓊的名字。這下，大家更加確定了，她果然是閔小瓊的媽媽！閔小瓊的媽媽說自己的女兒和他們差不多大，還說閔小瓊很懂事，她雖然也幫著烤，但是舍不得吃，她想幫媽媽賺更多的錢。

說完這些，閔小瓊的媽媽似乎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她說：“你們不會是我女兒學校的學生吧？”

阮一葦笑了：“我們不但是一個學校的，還是一個班的。”

閔小瓊的媽媽說：“都怪我多嘴，小瓊一直不想讓同學們知道……”

這時，我發現閔小瓊已經站在她媽媽身后了，估計剛才的那些話，很多她都聽到了。她說：“媽媽，是我告訴同學們的。”

我們不約而同地伸出大拇指，說：“閔小瓊，你真了不起！”閔小瓊的媽媽說：“這些都是你的同學，今天我們請客。”阮一葦說：“不用，我們帶了錢。你家的燒烤好吃，以后我們會經常來吃的。”

我們強迫閔小瓊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雖然是自己家的燒烤，但很多品種閔小瓊并沒有吃過，她舍不得吃。

生意太好了，閔小瓊不能老和我們坐在一起，她既要收錢，還要幫媽媽干活，我們也幫她媽媽收拾盤子、整理桌椅。

吃完燒烤，閔小瓊和她媽媽說什么也不讓我們付錢。這個結果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可是白吃的事，我們怎么能干呢？

閔小瓊的媽媽收錢的時候，表現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們覺得很自豪。今天我們吃了不少，閔小瓊她們的收入一定會比昨天高。

崔亦琳得知我們去吃燒烤卻沒有帶上她，顯得有點兒郁悶。她說：“話題是由我而起的，你們吃吃喝喝卻不帶上我，真不夠朋友！”

我們建議她找阮一葦說理去。阮一葦說：“我們可是花錢吃的。因為閔小瓊家里經濟條件不好，她才和她媽媽一起賣燒烤，我們好意思讓她請我們嗎？”

崔亦琳說：“原來如此！那今天我們再去吃一次，我請客，同時也是支持閔小瓊。”

放學后，崔亦琳帶隊，我們一幫人又來到了閔小瓊和她媽媽賣燒烤的攤位前。閔小瓊也走在這支隊伍中，她說：“我說過要請崔亦琳吃一次我家的燒烤，今天必須兌現諾言！”崔亦琳說：“沒問題！你請我吃一串，我自己買十串！”

閔小瓊的媽媽看到今天又來了這么多人，似乎有一絲不安，好像她擺這個攤兒就是為了賺小孩的錢，而且是她女兒的同班同學。

崔亦琳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說：“阿姨，您別不好意思，你家的燒烤好吃又干凈，我們都愿意吃。我對美食有研究，以后我研究一下，幫你們再開發幾個品種。比如我在別的攤位吃過的品種，覺得好，就給你們介紹介紹，你們也可以做。”

閔媽媽說：“大家都這么關心我和小瓊，我真是太感動了！”

回到家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媽媽。爸爸說：“這件事倒是很有新聞性。現在的孩子都很嬌氣，但是你們班的閔小瓊就很了不起，她很懂事。這個我要寫成報道。”媽媽也說：“這件事可以做條新聞，在電視臺播出后，影響會更大。”

第二天，我們把這件事又告訴了毛老師。毛老師很驚訝，他說：“都怪我，我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媽媽和她的同事想聯系閔小瓊的媽媽，只好通過我。我把我媽媽的想法告訴了閔小瓊，閔小瓊說：“我可以把我媽媽的手機號碼告訴你，但是我媽媽肯定不會同意。”

晚上，我媽媽說，他們派出的記者了解了閔小瓊家的情況。閔小瓊一家確實生活貧困，閔小瓊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后來，閔小瓊的媽媽患病，沒有固定工作，只能靠擺小攤兒生活。因為是露天擺攤兒，如果碰到下雨天，就無法出來做生意，所以，閔小瓊和她媽媽最不喜歡下雨。閔小瓊的媽媽感謝電視臺對她和閔小瓊的關注，但是她說什么也不同意接受采訪。她說，她現在生活得很好，雖然累一點兒，但是可以自食其力，如果電視臺采訪她的節目一播出，肯定會有更多的人要來采訪她，她不想讓更多的人認識自己，她只想做個平常人。我媽媽說，電視臺只好尊重閔小瓊媽媽的意見。

我爸爸的報道也沒有采寫成。但是，大家都想幫助這一對要強的母女。

毛老師把閔小瓊的情況報告給了柯校長，柯校長通過她個人的關系，給閔小瓊的媽媽找了一間小屋，這樣一來，她們就不用露天擺攤兒了。

崔亦琳也沒有食言，她在美食雜志或網站上看到新奇的食品，就會推薦給閔小瓊。這讓閔小瓊很感動，她也在抓緊研制新品種。

閔小瓊的事情雖然沒有在社會上廣泛傳播，但在我們學校和附近的學校傳播開來，大家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人都去閔小瓊家的燒烤店吃東西，有的還打包帶回家。

漸漸地，閔小瓊似乎有了心事，她說：“大家這么幫助我們，真讓我們過意不去。”

毛老師知道后，安慰閔小瓊說：“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你只要記著大家的恩情，將來懂得報答就好。”

閔小瓊點了點頭，學習更加刻苦了。她說她將來要當大老板，賺更多的錢，資助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