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葉力
網絡世界的原則性與靈活性
——三視角下網絡主權的對立統一
郝葉力

郝葉力 中國國際戰略學會高級顧問,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ISC“觀潮”洲際論壇主席。
當今網絡犯罪、網絡恐怖主義盛行,網絡安全問題叢生。如何進行全球網絡空間治理及構建公平正義的國際規則,各國一直存在頗多爭議,實質上反映了國家、國民和國際三大網絡空間行為體之間不同的利益訴求。各行為體從自身利益出發,從而形成了目前各執一詞、難以調和的局面。網絡空間新秩序的建立需要從三大行為體的視角審視全貌。“三視角”理論是從國家、國際、國民“三點”出發,引出三個邊界條件,在穩定的三角形共視區內將網絡空間分成“三層”——基礎層、應用層、核心層。不同層面區別對待,求同存異,從而跳出單點迷思和二元對立,站在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維度,以俯瞰的視角,科學把握排他性與讓渡性的對立統一。
網絡安全問題已經成為全球性挑戰,正在上升為主權國家第一層級的安全威脅。世界各國針對網絡空間國際規則和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展開熱議,網絡主權不可回避地成為爭議的焦點。在這個問題上,雖然得到“聯合國信息安全政府專家組”的較大認同,但在國際社會,仍對網絡主權存在深層分歧和質疑,主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
一是將網絡主權與互聯網精神對立起來。有觀點認為主權的排他性有悖于互聯網精神的互聯互通,認為強調網絡主權會人為制造新的問題,導致互聯網碎片化。例如,電子前線基金會(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發起人巴洛(John Perry Barlow)發表《網絡空間獨立宣言》認為,網絡空間生來自由,民間力量自會明辨是非,形成網絡空間新的社會契約,解決沖突和爭議,認為中、美、俄、法、德等各國政府都是工業時代的產物,均不擁有網絡空間的主權。
二是將網絡主權與人權對立起來。有觀點認為互聯網應該支持言論自由,主權的介入阻礙了信息自由流動,這一輿論矛頭集中在中國設立防火墻上。例如,國際人權組織大赦國際(Amnesty International)認為,中國的網絡主權主張侵害了言論自由,并以此為由號召蘋果、谷歌、臉書、領英等科技公司抵制中國。
三是將網絡主權與多利益攸關方對立起來。有觀點認為,網絡主權引發互聯網治理模式之爭,政府主導的多邊治理可能會挑戰多利益攸關方治理模式。例如,美國商務部助理部長施特里克林(Lawrence Strickling)表示對中國的立場感到困惑,認為中國一方面表示支持多利益攸關方,另一方面卻在烏鎮峰會提倡網絡主權。
由此可見,網絡主權問題在網絡空間國際規則中有著特殊的重要性,成為諸多問題樹的樹根,其他問題由此衍生。在這一問題上理清分歧、達成共識,才有國際合作的基礎。“大道至簡”,再復雜的問題回歸到最簡單的“道”上,道通則理明。如何才能讓傳統主權這個概念在網絡空間全球化時代以更加科學的內涵和表達獲得最大公約數和認同度?借助在“中美”、“中俄”、“中歐”國際二軌對話交流中得到的一些啟發,本文嘗試構建一個理論框架,闡釋一種整體的、互動的、分層的網絡主權觀,以便更客觀、更辯證的理清問題、解決矛盾。
深入剖析上述三個主要矛盾,實質上反映的是國家、國民和國際三大網絡空間行為體之間的利益訴求。這三大行為體各自從自身視角出發,對另外兩大行為體普遍忽視,從而形成了目前各執一詞,難以調和的局面。
網絡主權和互聯網精神這對矛盾,其背后行為體是國家與國際;網絡主權和人權這對矛盾,其背后行為體是國家與國民;而網絡主權與多利益攸關方這一對矛盾,其背后又涉及國家、國際和國民三個行為體。
二元對立的零和博弈,或為僵局,或是一方勝利,但皆付出巨大代價。如今國際社會的輿論質疑,大多出自單一視角、單向思維、單邊邏輯。站在一個點看問題,對另外兩點普遍忽視,要么絕對,要么過激,結論是無解的,需要跳出單點迷思和二元對立,站在更高的全息維度,引入三個視角。
認清網絡空間的三大行為體,如同混沌空間點亮的三盞燈,一盞燈只能看到一個點,兩盞燈能看到一個面,而三盞燈可以讓我們看清一個整體。從三視角出發,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更真實的網絡空間,其中各行為體的角色與訴求,以及相互間的關系影響,形成多元矛盾的對立統一。
數學當中解多元方程總要設邊界條件,(n>x>0),在一個定義域里求解,變量既不是無窮大,也不是無窮小。三視角的意義就在于,由這三個行為體的視角出發,就能畫出三個邊界條件,形成一個穩定的三角形和共視區,可以進行有效對話,求同存異,更具包容性,避免單點思維。
傳統的、實體空間的國家主權,存在天然的排他性。對內強調至高無上的權威性,對外強調不可侵犯的獨立性。當人類進入了網絡社會,由于開放性、全球性特點,使另外兩個行為體的體量增長,作用凸顯。這個時候談國家主權,一定要拓展國際和國民兩個視角。
國民視角:國民社群(網民及公民、國民)追求自由,具有更多的橫向拓展的特征。當今全球網民達32億,中國網民高達7.1億,這是了不起的數字。網民就是公民、國民。國民社群內部具有家族、鄰里、語言等方面的相似性,棲身于同一社會與文化語境當中,受深層文化心理結構的影響。但同時,在網絡時代,國民社群更多地走出血緣和物理社區的綁定,實現橫向水平拓展,以價值觀認同為基礎,追求溫和漸進的社會變革。各國都市化人群的生活方式具有較大的相似性,并且因女權、人權、環保、反戰、反全球化等共同價值觀走到一起。1999年民間團體作為反全球化的力量在反WTO示威中崛起,并在新世紀作為一個嶄新的利益攸關方成為網絡空間政策的參與者。
國民社群雖然有追求自由的天性,也存在紊亂、松散、甚至產生沖突;既擁有美好的價值觀,也可能訴諸極端主義理念和民粹主義。例如:ISIS等伊斯蘭極端組織通過網絡招募戰士,世界各地竟有年輕人趨之若鶩。在無序的環境下,完全靠網民治網,自律效果并不好,自由也無法得到保障。要維護每一個網民的自由,就必須要有秩序來平衡,這就注定網絡不能是法外之地。秩序的建立和形成需要外力,需要國家、政府層面制定規則,依法治網,保障網民的合法權益。技術不是萬能的,技術本身不會提供秩序和安全,需要主權來提供相應的法律保障。
國家視角:國家追求安全與發展,具有更多的縱向垂直的特征。國家擁有征稅的權力,還擁有軍隊、警察等暴力機器,按照等級鮮明的命令體系運作,這是17世紀中葉以后形成的威斯特伐利亞主權國家體系的特征。討論網絡空間的國家視角,需要將國家分成兩類:發達的、強勢的上游國家和發展中的、弱勢的中下游國家。網絡主權對于后一類國家具有特殊意義。
對于發達國家、強勢國家來說,它們既可能利用自身所處的上游地位,引領建設和平美好創新的網絡空間,也可能訴諸單邊主義,肆無忌憚地利用自身技術優勢監控全世界,甚至將網絡空間軍事化、政治化。在這些國家,最壞的趨勢是網絡空間對外政策上的好戰主義。在國家和國民這條雙邊關系上,挪威和平學者加爾通(Johan Galtung)研究的結論是西方發達國家越民主越好戰。美國前總統小布什認為,在人類千萬年的歷史中,最珍貴的是馴服了統治者,將他們關進了籠子里,并號稱自己站在籠子里向人們講話。殊不知,在美國,可能真正做到了將統治者關進了籠子,但是在對外政策方面,他們仍然站在籠子以外。對于這些國家來說,最要緊的事情是建立隔離帶,不要將傳統空間對外政策方面的好戰主義延伸到網絡空間。
對于發展中國家、弱勢國家來說,國家既可能以主權為國際法中唯一認可的法律武器來抵制霸權主義和好戰主義,也可能濫用網絡主權概念來隔絕自己國民的信息渠道。這些國家既要保安全又要謀發展,既要管網也要用網,利用網絡空間建設符合自身國情的民主體系,避免失去與國民的聯系和共鳴。國家與國民這條雙邊關系應是相互依賴和依存的關系。習近平主席在“4?19”重要講話中指出:“網絡以人民為中心。”要讓互聯網更好的造福人民。在網上傾聽民聲,了解民意,集中民智,引導民主,更能體現執政黨的智慧。這樣互聯網的自由活力也會給國家發展帶來繁榮生機。
國際視角:國際社會追求開放與包容。國際互聯網代表技術創新的主流,人類文明生活的大勢。國際社會要追求開放與包容,因為這里既有大國關系的角逐,又有東西方文化的碰撞,還需兼顧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平衡。國際社會的最大特征是經濟全球化以及反經濟全球化力量的全球化。按照德赫爾蘭(Majid Tehranian)的觀點,中國、印度以及一些東盟國家屬于“北京全球化模式”。在這個模式下,中國是最典型的國家。中國經歷了長達幾十年高速經濟增長,參與國際勞動分工和消費,擁有五千萬海外華人的聯系,因而成為全球化過程的重要受益者。與此相反,伊朗、朝鮮、古巴以及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大部分國家,則游離于全球化體系之外。
“達沃斯全球化模式”屬于另一種經濟全球化的模式,向全球擴張的資本主義,既普及了創新和技術,也造就了消費主義的泛濫。世界經濟論壇是該模式的代表,該論壇每年在瑞士達沃斯召開,代表幾千家全球公司及其政治盟友的利益。與此相反,反對達沃斯模式的勞工、人權以及環保力量也實現了全球化,試圖糾正經濟全球化帶來的負面影響。
以上是國民、國家以及國際三個視角的特征、邏輯、以及優缺點。從國家視角看,國家要解放思想、轉變觀念,正確看待安全與發展的關系,可以將互聯網為我所用,趨利避害。國家主權通過一定的讓渡,融入國際體系,可以讓國際間的開放互通為國家帶來更多發展機遇,促進文化交流、經濟合作以及安全上攜手應對。國家與國際之間有相互依賴、包容、讓渡的關系,達成對立統一。習近平主席說:“中國開放的大門不能關上也不會關上。”
國際視角看,互聯網在技術上實現了全球互聯互通,但只要國家還存在,就不可能無視國界和國家主權。要防止過度追求開放,越過底線,網絡強國更應主動協助填平數字鴻溝,積極讓渡和共享網絡資源和治理經驗,克制使用不對稱手段謀取短期利益的沖動。在全球一網的基礎上,創造更多的利益契合點,讓世界各國都能夠取得經濟繁榮、文化昌盛、安全保障,這才與“互聯互通,共享共治”的互聯網精神本質相契合。最近,中國《反恐法》刪除了原本草案中規定的數據本地存儲、提供接口等國際社會反映強烈的條款。這說明中國在開放與安全之間正在做出必要的讓渡。
國家追求安全與發展時,需要向國際開放;國民在追求自由時,需要國家提供秩序保障;國際追求開放時,需要包容不同國家的多元文化。這些多邊關系看似對立,實則統一,看似矛盾,卻相互依存。每個行為體不能總是一味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和絕對化,而是需要一定的相互“讓渡”,在三邊所限定的共視區內達成最佳的平衡,也就是要在網絡空間的地球村、一條船上,尋求守望相助。
綜上所述,發展與安全、自由與秩序、開放與包容之間都是一組動與靜的統一,陰和陽的平衡。其實這三個行為體本身的訴求并不是絕對沖突和對立,只不過放到不同范疇,而表現出一定對立關系,但最終我們追求的是大格局下的整體平衡,有讓有合,對立統一。很多時候,通過觀念的轉變,視角的轉化,就可將一些矛盾化解。
雖然傳統主權天然排他,但在全球化時代的網絡主權需要考慮合理讓渡。具體什么時候排,什么時候讓,讓到什么份兒上,要有度。基于三視角模型,再進一步分析和把握這個度。
過去習慣把網絡主權的爭論焦點放在網絡空間到底應不應該有主權,也就是放在主權的“演進性”或“延伸性”上,其實這根本就是一個無須爭論的事實。認為網絡空間沒有邊界,認為網絡空間不適用國家主權,這種觀點已被現實所否定。網絡空間早就成為繼陸海空天之后的第五疆域,美國總統奧巴馬的講話中早就把它視為一個作戰域,并組建了133支網絡戰部隊。
各國不管在網絡主權的提法上如何各執己見,在實踐層面卻無一例外對本國網絡加以管治,防止受到外部干涉和侵害。這些都是對承認網絡主權的實踐明證。分歧并不在于是否認同網絡主權,而在于主權覆蓋哪些區域,通俗的說,就是“脖子”以上還是以下的部分。這個問題反映了不同國家對網絡安全的痛點是不一樣的。國際社會應當尊重和理解各國的不同關切。
因此,我們認為研究的關鍵,要用分層的方法來具體分析網絡主權的可分性,進而找到主權“排他性”與“讓渡性”的適用域。
底層:物理層,包含網絡基礎設施。這一層的關鍵是追求標準化,全球一網、互聯互通。互聯網,繼糧食、水以及電之后,成為各國發展的必備基礎設施和先決條件。這一層里,需要各國做出集體讓渡,強勢方更要向弱勢方主動讓渡,發達國家把成果向發展中國家輸出,以填平數字鴻溝。在2005年信息社會世界峰會上,成立了全球數字團結基金,致力于彌補全球數字鴻溝,就屬于這個范疇的事情。
中層:應用層,包含了互聯網平臺在現實中的廣泛應用。互聯網載體融入了人類在科技、文化、經濟、貿易及日常等方面的各種活動。新的世紀,技術的崛起延續了工業時代的勢頭,現實空間和網絡空間,呈現出多姿多彩的面貌:大英百科全書相對于維基百科,新華書店相對于亞馬遜,中國移動相對于Skype,中國工商銀行相對于余額寶,希爾頓酒店相對于民宿Airbnb,百貨大樓相對于阿里巴巴,傳統的出租車相對于滴滴優步。后者都具有一個相同的特點,建立在網絡或移動應用平臺之上,更容易跨越主權國家的范疇。
網絡主權在這一層次的影響應該因地制宜,動態平衡,多邊與多方共治,自由與秩序平衡。在ICANN所管轄的域名體系中,各國都認可“.cn”(中國)、“.de”(德國)、“.ru”(俄羅斯)、“.jp”(日本)等國家代碼頂級域的主權屬性。同時,頂級域名的注冊已經向省份和城市開放,“.Helsinki”(赫爾辛基)、“.London”(倫敦)、“.NYC”(紐約)等城市名稱也都成為頂級域名,獲得跟“.fi”(芬蘭)、“.uk”(英國)、“.us”(美國)等國家級域名同樣的待遇。它們都屬于各國行政區劃內的城市,完整攜帶主權屬性。
同時,關于WHOIS域名注冊信息查詢,也可以較大程度上包容各國隱私法的差異。WHOIS是“Who is”(誰是)這兩個單詞的合并形式。“誰是這個域名的負責人?”WHOIS對這個問題進行解答。通過使用 WHOIS數 據 庫(https:// whois.icann.org/en),任何人都可以查詢某個網站的注冊信息,涉及包括域名所有人、注冊商、注冊地、創建和更新日期、聯系電話、傳真、郵箱等將近60行標準格式的信息。但是具體到各個國家層面,所公布的內容亦可根據本國隱私法的內容決定公開內容的完整程度。所以,從ICANN機制本身來看,雖然奉行的是多方原則,但是從更廣的實踐層面來看,ICANN卻是多邊和多方融合綻放的萬花筒。

圖1:三視角下的網絡主權三層特征
頂層:核心層,包含政權、法律、政治安全和意識形態,涉及執政根基,是一個國家的核心利益,不容挑戰。因各國的國情、宗教、文化背景差異,分歧是客觀存在的。文化的多樣性是人類的生存常態,不能用一種文化強行格式化這個世界的所有文化,要尊重差異,包容多樣。對于一個國家,你可以不認同它的制度和意識形態,但是必須尊重它的存在,包容它的差異,理解它的國情。
上層建筑和意識形態的土壤即是各國所處的歷史、文化、文明語境。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文化多樣性宣言》認為“尊重文化多樣性、寬容、對話及合作是國際和平與安全的最佳保障之一”,希望“在承認文化多樣性、認識到人類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和發展文化間交流的基礎上,開展更廣泛的團結互助”,認為“盡管受到新的信息和傳播技術的迅速發展積極推動的全球化進程對文化多樣性是一種挑戰,但也為各種文化和文明之間進行新的對話創造了條件”。
網絡空間應該避免重復各國在傳統空間所走的彎路,不應以網絡安全為借口復制傳統空間中格格不入的敵我勢力劃分,做到各文明、文化、國家之間的相互尊重、和平共處。2014年3月,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的講話中闡述了中國對文明、文化、以及宗教的基本觀點,恰能回應當下全球網絡空間領域存在的核心分歧。習近平主席在講話中指出:“文明交流互鑒不應該以獨尊某一種文明或者貶損某一種文明為前提。”“要了解各種文明的真諦,必須秉持平等、謙虛的態度。如果居高臨下對待一種文明,不僅不能參透這種文明的奧妙,而且會與之格格不入。歷史和現實都表明,傲慢和偏見是文明交流互鑒的最大障礙。”
可見,在三角形的中層和底層,網絡主權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合理讓渡,讓更多的利益攸關方能夠參與治理,形成多利益攸關方治理模式。而頂層重在體現政府的主導作用,“互聯網的公共政策制定權是一國的主權,每個國家對境內信息基礎設施承載的信息擁有天然的管轄權”,這是聯合國專家組已經達成的共識。尊重各國自主選擇網絡發展道路和網絡治理模式,是讓各國政府承擔國家責任、開展國際合作的基本前提。
綜合這三個分層,可以進一步厘清多邊與多方的分歧。兩種模式其實并不沖突,而是在網絡空間的不同區域、不同層級有不同的適用性。涉及意識形態、政策、法律、制度和政權安全問題肯定要充分發揮國家政府的主導作用,充分體現多邊治理的優勢。
基于這個理論,我們可以回答前文提出的對網絡主權的三個質疑:
第一,關于網絡主權違背互聯網精神的質疑。堅持網絡主權絕不排斥互聯網精神。“同一個世界,同一個網絡”,不容置疑。承認“網絡主權”是基礎,是為了各國能夠平等參與互聯網的全球治理,不僅實現互聯互通,而且還要共享共治。
第二,關于網絡主權與網絡自由的分歧。以防火墻為例,防火墻對中國來說,是不得已而為之。面對網絡空間日益惡化的安全態勢、“顏色革命”的嚴峻挑戰、上游強勢資本的沖刷,網絡對抗能力還不夠強大的發展中國家,不能對政權和國家的安危無動于衷。就像讓一個整日面對恐怖襲擊威脅的國家,放下反恐的戒備,解散反恐的武裝,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反對網絡強國動用國力支持穿越他國防火墻的行為。但是隨著安全的好轉,互信的加深,民主的成熟和技術的發展,我們也會更加精準、高效地封堵有害信息,將防火墻收窄。頂層所覆蓋的范圍實際上是面積很小的,過度擴大頂層區域的面積,不利于各方在網絡主權上達成共識,這也是中國一直在努力研究、不斷改進的內容。
第三,關于多邊與多方對立的疑慮。提倡網絡主權并非要取代多利益攸關方治理模式。各國政府也是多利益攸關方的一員,既要發揮政府在多方中的作用,同時也應當尊重、鼓勵企業、社群、專家、智庫發揮專業技術優勢,參與治理。但要防止以多利益攸關方排斥政府的參與和關鍵問題的主導。在核心層和應用層,涉及意識形態、政策、法律、制度和金融安全問題,必然要充分發揮國家政府的主導作用,充分體現多邊治理的優勢。
例如,美國和歐洲今年發布《歐美隱私盾協議》,最終取代了此前由于斯諾登泄密事件而廢止的《安全港協議》。新協議較為妥善地協調了國民、國家、以及國際社會之間的關系。由于歐盟是跨大西洋數據流通中相對弱勢的一方,新的框架協議明確規定美國安全部門不可以大規模、毫無鑒別地搜集歐洲用戶的信息。歐洲公民在自身隱私受到侵害的時候,既可以向本國政府部門申訴,也可以越過本國政府直接向美國公司申訴。新協議從實質上體現了網絡空間的主權含義,也是政府主導下維護網絡主權的法律實踐,值得研究借鑒。政府在國際和國內重大事件當中是舉足輕重的定盤星,這是不爭的事實。關鍵時刻,政府該出手時就出手,當放則放,當管必管,不容回避,也必須擔當。
通過上述分析,三視角下看網絡主權的對立統一,可概括為:在全球化向深度發展的網絡時代,網絡主權具有可分性。第一,核心層具有不可侵犯的排他性;第二,物理層、應用層具有開放共享的讓渡性。既不允許濫用互聯網的聯通性來挑戰主權國家的核心利益,也不能以傳統主權的排他性動搖全球一網的基礎平臺。讓渡與排他的比重具有彈性,因其網絡主權能否得到國際規則的尊重而互動。
第一,網絡主權植根于現代國際法,是國家權利和責任的綜合體現。任何一個負責任、有良知的國家政府都不會漠視新空間的發展與安全,也不應排斥、阻撓其他國家的主權申張和全球共治的合理訴求。尊重“網絡主權”是開展國際合作的前提,是構建良好秩序的基礎。
第二,網絡時代和全球化背景下的“網絡主權觀”,需要突破實體空間的局限和二元對立的誤區,站在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維度,以俯瞰全景的視角,科學把握排他性與讓渡性的對立統一。中國堅持網絡主權,也在合理讓渡主權,中國重視國家安全,也在推進國際合作與開放發展。
第三,中國從不反對多方治理模式,但必須防止以此排斥政府在重大問題上的作用和責任。多邊與多方是互補而不是互斥。政府和多利益攸關方可以在網絡空間的不同層面發揮不同主導作用。
第四,在網絡時代,叢林法則應讓渡于休戚與共、風雨同舟;畫地為牢應讓渡于開放共享;唯我獨尊應讓渡于共生共榮;以價值觀劃線應讓渡于尊重差異、包容多樣、交流互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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