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加寧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全面深化改革取得了一定進展,也出現了一些新情況和新問題。
一、宣傳與改革工作的協調亟待加強
針對新形勢,當前尤其要加強宣傳工作與改革工作間的協調性,應盡快形成有利于改革推進的輿論氛圍。
二、關門搞改革、部門主導改革,改革易被部門利益所左右
十八大以來,已相繼出臺了多項關系國計民生的改革方案,但是一些民眾期望值很高的改革方案,并沒有得到很高的評價。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改革方案往往是由部門自行制定的,而沒有遵循“多方咨商,集體決策”的原則,既沒有廣泛征求社會意見,也沒有真正落實必要的第三方評估程序,致使一些已出臺的改革方案帶有嚴重的部門利益和局限性,甚至給改革的整體推進帶來了負面影響。
三、破壞政府公信力的事件時有發生,影響民眾對改革的信心
多年來,一些政府部門常常采取說一套、做一套的做法,嚴重透支了政府的公信力。因此,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推進過程中,首要的一步就是努力提高政府的公信力,使社會公眾相信政府的改革誠意和改革能力,并積極參與到改革中來。2013年以來,中央政府實施了一系列包括反腐敗、簡政放權等在內的改革措施,力圖重塑政府的權威及公信力。但在各級政府實際工作中,損害政府公信力的事件仍然時有發生,對改革的推進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四、全面深化改革進程有待進一步明確突破口
目前,全面深化改革取得了一定的階段性進展,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的60項改革任務中已有至少50項出臺了相關措施或已著手細化改革內容。但大多領域的改革還處于起步階段,除了頂層設計,更需要細化改革內容和路徑、設計改革時間表、建立配套制度、完善體制機制。
改革重點不突出是當前全面深化改革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使得改革難以形成合力,無法形成示范效應和帶動效應。從歷史經驗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每一輪經濟繁榮周期的發軔都是由于找準了改革的“牛鼻子”,形成了多方合力,做到了改革“牽一發而動全身”。20世紀80年代初農業經營體制改革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短短幾年內就帶來了農業連續高產和農民增收;1994年前后的一輪整體配套改革中,在各重點領域出臺了明確而具體的改革方案。每項改革方案都在該領域形成了深遠影響,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帶來的巨大經濟增長紅利,一直延續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前。相比之下,目前的全面深化改革進程還有待進一步明確突破口,抓準重點,實施重點突破。
五、某些頂層設計不頂層、基層創新放不開,導致地方協調中央
在頂層設計與基層創新之間,矛盾最突出地反映在自貿試驗區的改革開放實踐方面。從邏輯上講,自貿區的設置,應當由中央高層自上而下推進,應先放到自貿區去試錯,總結經驗和教訓,然后再向全國推廣。然而現實狀況正好完全相反,往往是地方政府積極爭取改革試驗,但是中央部門卻缺少突破,于是就出現了地方政府自下而上去協調中央部門,不僅提高了改革的推進和協調成本,而且浪費了寶貴的改革時機。
六、反腐深得民心,但制度建設有待加強
隨著反腐敗的不斷推進,我國紀檢監察體制改革取得了一定進展,但仍有待進一步加強。首先,完善反腐敗的制度和體制,是實現紀律監督常態化的關鍵。只有通過短期內的強力反腐敗,為長期內的反腐制度建設爭取時間,才能始終保持反腐的高壓態勢。這是促使官員從“不敢貪腐”走向“不愿貪腐”和“不能貪腐”的關鍵一步。如果“只換人,但不換機制”,這一輪反腐敗成果很可能只是階段性的、暫時性的,無法避免腐敗在若干年后卷土重來。其次,目前反腐敗主要依靠紀委,但僅依靠紀檢體系監督黨政官員是遠遠不夠的。雖經多次擴編,目前中紀委編制人數仍僅約1000余人,一線辦案人員約400人,省紀委編制人數一般僅數百人,市縣紀委人數則更少。同時,紀委的監督對象量大面廣,目前我國全國公務員總數超過4700萬人(不含事業單位等),僅靠紀委系統自上而下的巡查監督,力量仍顯薄弱。因此,亟待加強民主監督,尤其是黨內民主制度建設,動員全黨乃至全社會力量共同反腐。
七、改革缺乏明確受益群體,影響推動改革的積極性
與以往的改革相比,此輪改革缺乏明確的受益群體,導致改革的動力明顯不足。目前推進的所有改革措施和經濟政策中,很難看清哪些社會群體或階層將從新一輪改革中明顯獲益。首先,經濟結構調整使得制造業、房地產等傳統主導產業產能過剩日益明顯,企業經營者、勞動者均增收有限。其次,強力的反腐形勢下,部分政府官員需要一定時間來改變此前“亂作為”的行為方式,在短期內可能難以適應,以至于少數官員出現“為官不為”的現象。再次,國有企業改革,尤其是薪酬限制,有可能弱化國有企業高管及員工的激勵。此外,科研經費管理改革嚴重滯后,不利于促進研發、創新和人才培養。因此,當前改革亟須選擇若干重點領域,盡快形成新的受益群體,以獲得對改革的更大支持。
八、人事制度升遷未與改革績效掛鉤,缺乏有效激勵機制
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從理論、輿論、組織等領域的前期準備之充分前所未有,但與改革開放初期相比,卻忽視了改革推進中的一個關鍵因素——干部人事問題。
在改革開放初期,為改革準備的干部資源一部分來自撥亂反正,另一大部分來自于恢復高考最初幾年的高校和中專畢業生。這些干部資源具有很多獨特的優勢。例如,在基層,原受審查的工作人員因剛剛恢復工作,心懷感激,對工作充滿激情;年輕人思想開放活躍,勇于創新,工作中充滿干勁。在這種形勢下,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應運而生,逐漸使改革的新生力量成為中堅力量。
有鑒于此,在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過程中,應當盡快建立起與改革掛鉤的干部激勵和懲罰機制。一方面,要及時提拔重用那些具有改革意識和具備改革能力的有為干部,賦予其開展改革試驗的更大空間,提高改革試錯的容忍度;另一方面,對于那些缺乏改革意識、動力和能力的庸官懶官,則應盡快調離關鍵崗位。
九、改革面臨三種不同風險
一是不改革的風險。當前形勢下如果不加快推進全面深化改革,經濟增長必將面臨“硬著陸”風險,甚至可能陷入經濟危機。如果不迅速推進各領域的改革,會進一步加劇產能過剩、房地產泡沫、地方政府債務及影子銀行等風險,嚴重阻礙經濟轉型。
二是改革必須冒的風險。改革同樣會帶來一些新風險,但這是我們必須承受的。比如推出存款保險制度可能會有風險,但是如果不推出,金融機構的退出機制就無法建立,系統性風險就會不斷積累,我們將面臨更大風險。又如,允許地方政府公開自主發債,在初期也可能會面臨失控的風險,但如果不這樣做,地方政府債務就會通過各種所謂金融創新的形式越來越隱性化,隱性風險越來越大。
三是改革方法不當可能引致的風險。例如,方式方法不當可能導致收入差距、地區差距、城鄉差距等進一步擴大,有可能導致中央和地方矛盾更加突出,等等。如何防范改革方式方法不當所可能引致的風險,一方面需要向先進國家學習,取長補短;另一方面還要學習相關理論,研究改革難題。此外,還需要我們在改革實踐中不斷地進行總結、反思、改進和完善。
(摘自《社會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