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城之秋

侯君奕

1.學校宿舍夜

姜和和舍友圍坐在一起喝著酒，討論著畢業后的事情。宿舍電腦放著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歌曲。

飛龍對姜和說：你明天走還是后天走？（吃著花生，喝下一杯酒）

姜和：明兒，朋友明天來接我，我把行李放車上就走了。

飛龍對大撒說：大撒，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大撒：你們這幫狗逼，走這么早。我買的25號的票（拿出手機看了一下）今天18，還有7天。（問姜和）你找到工作了？

姜和：我……（用手指了一下自己）我，你這不廢話么，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還能找不到工作，早都找好了！（起身走到電腦前把音樂關了，回到自己的位置）我倒是比較擔心葉明你的情況。（語氣頓一下，皺緊眉頭）我是說萬一啊，萬一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肯定在藍城呆著，我幫你找！（電話響起，“送你一朵山茶花……姜起身繼續對葉明說）不說有多好，但絕對包你滿意。（一邊往出走，一邊接電話）喂，小妹，我明天就回去了……哎，我肯定想你么，我不想你想誰呀……

2.校園晨

姜和拉著箱子走到了校門口自拍了一張，姜和看了看學校，轉身離開。

姜和畫外音：生活在這里時，感覺永遠也不會離開，現在要離開了卻感覺從未在這里生活過。

3.藍城街道日

街道人來人往。

姜和與來接他的小妹相遇，他們遠處相互招手，走近后互相凝望，擁抱。

4.藍城出租屋日

姜和躺在床上，雙手交叉于腦后，小妹坐在床邊梳頭。窗外透過幾縷陽光，映襯著小妹光滑而略帶蒼白的面部，姜和覺察到一絲的不悅。

姜和：怎么了，最近想我沒？

小妹：不想。

姜和：真的嗎？

小妹撅起嘴：不想。（起身把梳子放到了桌子上又坐下）你說10號回來，今天幾號了？總是說話不算數，就會哄我！

姜和坐起來，挪到了小妹旁邊，小妹趴在了姜和腿上。

姜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妹仍然埋著頭，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姜和撫著她的長發，長嘆一聲：哎……

5.藍城人才市場晨

人才市場噪雜的人聲混合著機動車輛發動機的轟鳴聲，姜和目光凝重地仔細篩選著琳瑯滿目的招聘廣告與傳單信息，看了一會兒又走入了人海中。

6.補習學校日

辦公室里人來人往地忙碌著，姜和走了進來，看了看情況，怯怯地站在一邊。

校長在打電話：那先這樣吧，我這邊有點忙，稍等會兒給你回電話。

姜和：你好！

校長放下手中的電話，走過來坐下，打量一下姜和，抿著嘴問：你是？

姜和：我是藍城師范傳媒學院的應屆畢業生，今天看人才市場有貴校的招聘信息，所以前來應聘。

校長漫不經心地：哦！應聘的。對，我們這里的確是代課老師常年招聘。

姜和：貴校對應聘者有什么具體要求？

校長翻看文件，無心和姜和交流。

姜和：我是今年剛畢業的，但有過半年實習經驗，非常希望經過考核后能在貴校工作。

校長：剛畢業的？（略顯驚訝）剛畢業的可能不合適，我們這是基本上要求具備三年以上工作經驗。（粗略地翻看著姜和的資料）你是學什么專業的？

姜和：數字媒體藝術。

一個秘書過來低聲與校長說了兩句，點著頭走了。

校長接著與姜和聊著：什么？

姜和訕訕地重復：數字媒體藝術。

校長：那就是藝術生，是吧？

姜和急忙補充：屬于傳媒類，我可以參與軟件技術類課程教學，我有相關剪輯師和講師資質。

校長低頭考慮，微微抬頭看著姜和：藝術生在我們這里沒有合適崗位，我們這主要是需要數理化、外語方面的專業老師。

姜和眼睛閃爍了一下，挺直了腰，想盡力爭取一下：我從高中起文化課就比較好，大學也沒有放棄學習，一直很努力，我相信自己也有能力承擔部分基礎理論課教學，希望能得到一次考核機會。

校長有些不耐煩：是這樣子，我剛給你說的很清楚了。第一，我們要求具有三年以上工作經驗，第二方面，藝術生我們這確實考慮不了。抱歉哦！我還有點忙。

一工作人員進來：校長，田老師來電話說因事不能來上課了。

校長長嘆一聲。

姜和：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還一直帶家教，能不能讓我試講一節？

校長：不用了，試講的老師必須是我們面試通過的，你這兩方面確實不合適，你到其他地方再看看好吧？

7.藍城地鐵日

小妹手里提著一個時裝袋子站在擁擠的地鐵里，有一個男人不時摸一下小妹的腿，小妹不時地躲閃。

鏡頭定格在裝T恤的袋子上。

8.出租屋樓頂夜

姜和站在樓頂，看著遠方。

遠方高樓林立，燈火輝煌。

小妹從背后抱住姜和。

姜和轉過身：藍城的夜景還可以吧？

小妹保持沉默

姜和：今兒我找了一家影視公司，攝影助理，一月2500，月休四天。我沒答應，感覺不行。我過幾天再找找，看還有什么更合適的

小妹移過目光看著姜和，姜和扭頭躲避：沒事，慢慢來，不著急。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妹走了幾步，更靠近圍欄，指著遠方高樓上的字：遠處那樓上是什么字，我看不清楚。

姜和：喔，你視力不行么，xxx樓盤。小妹我告訴你，五年之內，咱們也要買一套房子，我不會讓你再租簡陋的房子，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家。

小妹柔聲說：其實都不用買房，咱們家都在農村，以后回老家蓋個小樓就可以。若有可能就是買個車吧，三五萬的車都行，我不想再擠地鐵了。還有，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隨時去看你。（說完把頭低下了）

姜和并沒有察覺小妹的變化，繼續說道：怎么，你不相信我嗎？放心吧，我會很努力的，沒有問題。

9.出租屋晨

晨光照進來，姜和在鏡子面前收拾自己，小妹在一旁拖地。

姜和收拾好之后向門口走去：我走了，今天準備應聘的公司，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各方面條件還不錯，專業也對口。走了啊！

小妹：哎，等一等。（放下拖把，轉身在柜子里取出那個T恤袋子）

姜和意外地：現在都沒錢了，還買什么衣服？

小妹：買都買了，你就試一下吧！

姜和：不試了，我今天晚上回來試。

小妹堅持：先試一下！

姜和不好意思地微笑：好吧！

姜和走到鏡子面前，小妹幫他換衣服，換好后姜和扭頭望著小妹，小妹仔細地給他整理衣服，看著小妹認真的樣子，姜和頓覺鼻子酸酸的。

小妹：挺好的，不錯，很合適。

姜和：你的眼光總是不錯的！

兩人對視一笑。

姜和突然有些感動，哽咽了一下：走了！

小妹甜甜一笑：加油！

姜和說完拉門而去。

10.影視公司晨

姜和小心翼翼地敲門，進去之后發現工作人員都忙忙碌碌的，沒人理會他，他在沙發邊緣找個地方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站立起來，對從電腦后抬頭望他的一個員工說：你好，請問這里是春泥影視公司的應聘地點嗎？

員工：是的，你好！

姜和：我在網上看到招聘信息，我想應聘攝影助理崗位。

員工又埋頭在電腦鍵盤上敲著，沒有理會姜和。

過了一會兒姜和繼續說道：你好，我……

員工抬頭：你來應聘哪個崗位？

姜和：我想應聘攝影助理崗位。

員工：哦，你先在那里坐會兒，我們人事經理不在。

姜和換了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坐下，默默地看著辦公室里來回穿梭卻視他于無物的人們。片刻，一個大腹便便經理模樣的人走過來，姜和連忙站起來。

經理：不客氣，坐吧！你來應聘？

姜和：嗯。

經理：剛畢業？

姜和：對。

經理：哪個學校的？

姜和：藍城師范。

經理：藍城師范……（思考了一下）那個是大專？

姜和強調著：二本。

經理：二本……學的攝影？

姜和：數字媒體，我比較喜歡攝影，所以主修了這門課程，當然我也有一定的實習經驗。

經理：我們這兒現在招攝影助理，底薪是1500，月休兩天，不管吃住，以后工資會根據你的能力逐漸提高。

姜和聽著，沮喪的情緒在心中漸漸彌散開來，但他還是應和著。

經理：最近沒有活，可能到一個月以后了，可以的話留個電話，到時候通知你。

姜和無奈地寫了電話：好的，等你消息。（強露出笑臉）

11.藍城地鐵日

地鐵中人很多，很嘈雜。

姜和從口袋里拿出錢數了數，錢剩的不多了。他靠在地鐵的窗子上，疲倦地望著窗外時明時暗的廣告圖版。

12.公園日

姜和與一個男青年坐在一起。

姜和：最近怎樣？

男青年點了支煙遞給姜和，給自己也點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來：老樣子，你呢？

姜和：我找了個公司，看起來還不錯，待遇什么的都還湊合，就是要一個月以后才上班。

男青年：哦，是嗎！你還記得王珂不？當時沒考上大學，上的中專，學的什么煤礦專業，最后分陜北去了，一月基本工資五千多，還不算獎金。

姜和略顯驚訝：真的？

男青年：當然是真的。你當時還算咱們同學中間學習好的，當年就你學的好，考上大學了，你可要找個好工作，可不能給咱丟人。

姜和：哎，沒問題（說完深吸了兩口煙，透過濃濃的煙霧，他看不清對方的臉）最近手頭寬裕嗎？我暫時上不了班，嗯……（臉憋得通紅）

男青年：嗯，哥最近也一直沒上班，之前借你的錢可能得過一段時間能還，不要介意。

姜和：啊，沒事，我就問問，不著急。我也就是暫時手頭緊，我什么時候缺過錢，沒事。（急急地掩飾臉上那一抹失望的神色）

13.小妹公司日

小妹在打電話：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去……就算我見了也不同意！嗯，我感覺對不起他……好吧，最后一次！媽，你答應我，以后不要管我的事了……嗯嗯，我過幾天找個時間回去一趟。

14.藍城地鐵日

地鐵的走廊人來人往，電視上放的大學生就業的新聞。

姜和站在下面觀看著，然后慢慢低下了頭。

15.天橋日

天灰蒙蒙的，人們行色匆匆。

姜和站在天橋上，不時看一下時間。

16.小巷傍晚

姜和與小妹來到賣炒面的小攤前。

姜和：一份炒面。

賣炒面的低頭忙起來。

姜和回頭問小妹：你吃什么？

小妹：同你一樣。

姜和：再來一份！

賣炒面的：好的，兩份炒面！

兩個人默默地站著等待著他們的晚餐，姜和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準確地拿出一張十元面值的人民幣，付錢后兩個人離開。

17.出租屋夜

兩個人在吃著炒面。

小妹幽幽地：我明天回去幾天，我媽今打電話了，家里有事。

姜和的筷子懸在半空：怎么，又讓你回去相親？

小妹苦澀地笑了一下：我就不能有個其他事？

姜和：呵……

姜和很快吃完了，他靠在床上沉思了一會兒說：你要是回去一段時間，我就不在這住了，今天找了個公司，公司有宿舍，有空調還可以洗澡。

小妹也吃完了，正在整理衣服，她回頭看了姜和一眼，嗔怪地：我過幾天不就來了么！

姜和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煙霧籠罩著昏黃的燈光。

18.售樓部晨

姜和敲門進來：你好，我看外面有招聘信息，是不是招發傳單的？

老板：是的，之前干過沒有？

姜和：之前沒有，今年大學剛畢業。

老板干笑：大學生干這個事呀，那一天五十。

姜和重復：五十，管住不？

老板：管住？發個傳單我還管你住呢！我還給你找個妞嘞！

受到嘲笑的姜和轉身要離開。

老板叫住他：哎，回來回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姜和：姜和。

老板：回來回來。人不大，脾氣還不小！

姜和返回來站在辦公桌旁。

老板：干咱們這一行，不能用真名，那給你取一個代號。（翻看花名冊）你就叫“羽毛”吧！

姜和略帶吃驚：羽毛？（不太情愿地）好吧！

姜和給傳單上蓋上了“羽毛”的印章。

19.馬路日

人來人往，天氣很熱。

姜和站在路口發傳單：看不看房子？精裝修，首付五萬八。

20.居民區日

姜和提著一個包，穿過羊腸似的小巷進入一個黑暗的三層小樓：阿姨，咱這兒還有房子沒？

房東：有。

姜和：我想包月呢？

房東：包月南邊是七百，北邊是六百。

姜和很吃驚：六百？

房東補充：都可以洗澡，帶衛生間！

姜和：有沒有不帶衛生間的？我隨便找個房子就可以。

房東：有一兩個不帶的，不帶的給你算四百。你要帶衛生間的還是要不帶的？

姜和翻了一下口袋：但是我現在沒有那么多，能先給二百不？

房東：包月房人家都是繳一季度的，我這是按月收呢！

姜和很為難的樣子：我……

房東：那你要不遲幾天？

姜和：阿姨，我剛從學校出來，身上也沒有多少錢，我過幾天給你補上。

21.出租房日

姜和與房東進了房間，房東走后，姜和把包放下，看著屋內。

房子很臟而土氣，墻上有半截海報。

22.出租房樓頂夜

姜和望著遠處。

整個居民區與遠處林立的高樓燈火輝煌。

23.出租房夜

姜和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桌子上還有未吃完的餅和半瓶水。

床頭手機響起，鈴音：送你一朵山茶花。

24.街道日

姜和在發傳單，他顯得很疲憊。

手機響起，姜和看著，是小妹發來的短信。

短信特寫：我訂婚了，以后就不要聯系了。

姜和怔在那里。

25.小巷日

一個空蕩蕩的樓道內，姜和坐在那里，吃著餅，喝著礦泉水。

突然，他停下來，靜靜地坐著，喉結在脖子中間跳動著，他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從頭上直接灌了下去……

26.長途汽車上日

姜和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秋風颼颼從他耳邊劃過。

27.小妹家日

空曠的院子里只有小妹的父親在侍弄著小小的菜園子。

姜和進了院子：叔叔，小妹在嗎？

小妹父看了姜和一眼，顯得并不吃驚：出去了！（彎腰繼續干自己的事情）

姜和走了幾步，對著屋子喊：小妹！小妹！

小妹父：別喊了，人不在。

姜和：叔叔，小妹訂婚了？

小妹父：嗯！

姜和感到很無奈：不是，她怎么能訂婚呢？以前不是說的挺好的嗎？您怎么能出爾反爾呢？（姜和此時情緒失控了）

小妹的父親被激怒了，他扔下鋤頭：誰出爾反爾了，她不訂婚難道和你訂婚不成？你有工作么？你能養活她不？你是個弄啥的？（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倒寧愿相信她喜歡你，但婚姻不是兒戲，如果你真的為她好，請你離開她，以后不要再來了，行不行？（繼續干著自己的農活）

姜和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28.馬路上日

姜和從小妹家出來在馬路上走著，姚慶開著車從姜和身邊經過，又倒車回來。姜和停下腳步，抬頭看到姚慶略顯驚訝。

姜和：姚慶！

姚慶看著姜和，甩了一下頭，示意姜和上車。

29.姚慶家夜

音響放著歌曲《緣分》，電視屏幕出現歌詞。

[HTK]今生我們都曾癡癡等，

茫茫人海走到一起算不算緣分，

何不把往事看淡在風塵，

只為相遇那一刻眼神，

彼此敞開那一扇心門……[HTSS]

姚慶一邊唱一邊扭動著身體，唱了一會兒，他放下話筒來到姜和身邊坐下。

姜和坐在桌子旁，點了一支煙，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張彩票：你這能中不？

姚慶：哎，是不是開獎了？（拿起手機看起來，看了一會兒）唉！（搖頭）又差三個數，老是差一點。

姜和一臉的不屑：這就根本中不了，這是騙人的！

姚慶：誰說的，假如真的中五百萬怎么辦？我告訴我要是真的中了五百萬，我發動全村的村民，把門前這路一修，然后我種一點白皮松，搞個養殖，然后再把車一換，多好的，沒事了開車和朋友出去轉一轉。

姜和表現出了無奈與不屑。

姚慶被激怒了，他向姜和喊道：你連想都不敢想，你能干什么？

30.山邊晨

山林寂靜，滿山黃葉。

姜和來到吊橋，橋下流水潺潺。

（閃回）

姜和小妹在橋上。

姜和在給小妹朗誦：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露的枯藤，在凄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小妹在一旁開心地笑。（閃回完）

這時，姚慶在遠處喊道：姜和，有人給你打電話！

姜和吃驚地回頭，臉上略帶欣喜。

姚慶：說什么影視公司……

姜和又從欣喜轉為失望：哦，知道啦。

31.馬路上日

姜和背著包，坐在馬路旁等車，身邊有兩個人在等車

等車人甲：這車怎么還不來？

等車人乙：別著急，一會就來了！

等車人甲：等了這么久，怎么還不來？

等車人乙：等車你都沒耐心，你還能干什么？

等車人甲：唉！這車不會不來了吧！

等車人乙：不來也要等，等到天黑也要等，你終究還是要走的呀！

車來了，等車人甲、乙上了車，留下姜和還在原地。

汽車一輛輛過去，姜和望著駛過的汽車在思索。

姜和畫外音：我充滿挑戰的人生剛剛開始，有些需要爭取，有些需要等待，失去過的、擁有著的、期望去得到的，這就是人生。我的人生還需要太多的勇氣太多的擔當，這是我能確定的，我不確定的，就是我的小妹是否真正成了我的過往！我們說好的未來呢？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