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阿富汗街頭涂鴉的女藝術家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位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閉著眼，手中拿著一把紅色吉他。頭巾的包裹下，露出額頭的發梢微微翹起。在她身后是一群穿著罩袍的阿富汗女性，她們聚在一起，仿佛在關注著這個紫衣女子的張揚舉動。畫面對比鮮明，紫衣女子既堅強又孤獨，她是人群中最亮的一抹色彩，煢煢孑立于阿富汗街頭。

這是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一個街道拐角處的破敗墻壁上的一幅名叫《秘密》的涂鴉作品，經過的人們幾乎都會扭過頭去看兩眼。作者莎姆西亞·哈薩妮（Shamsia Hassani）是喀布爾大學藝術學院講師。她這樣闡釋自己的作品：“女性的形體是用直線勾勒的，有尖銳的棱角，這是為了傳達一種力量感。‘秘密是指罩袍下隱藏的秘密——血肉俱全的活生生的人。我想打破對女性的束縛，吉他賦予了女性話語權和言論自由。用紅色則是因為，在阿富汗，紅色能吸引人們對重要事物的注意。”

1988年出生的哈薩妮擁有喀布爾大學視覺藝術學士和碩士學位。2010年12月，她加入喀布爾一家涂鴉工作室，第一次接觸這種藝術形式的她發現“涂鴉是一種把藝術思想傳播給大眾的良好形式”。從那時起，她開始在一些相對封閉的場地或角落嘗試街頭涂鴉。

街頭涂鴉在阿富汗并不違法，但很容易惹怒思想保守的人，因此哈薩妮的街頭創作障礙重重—— 有人說女人站在街頭搞創作實在不成體統，有人會和她爭吵甚至想阻止她繼續創作，有人質問她為何把墻壁涂得這么臟，這讓她哭笑不得——她每兩三個月才能有一次在街頭涂鴉的機會。因此她創造了一種新的涂鴉方式（她稱之為“夢想涂鴉”）：將自己喜歡的建筑拍下來，然后在照片上用畫筆、顏料進行涂鴉。

在她創作的“夢想涂鴉”系列中，有一幅作品叫《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女子坐在從隧道延伸出的軌道上，俯瞰著腳下的城市。“標題來自多數童話故事的開頭。我的童話講述的是一個活在現在和過去夾縫中的女子，她想擺脫過去苦痛的陰影，所以她高坐在上方從外朝里俯瞰著。城市是黑白的，代表過去，她是彩色的，指向現在。”哈薩妮如此解釋。

在另一幅名為《沒有國籍的鳥》的作品中，一個女子坐在窗口，右手按在鋼琴琴鍵上，眼前是灰撲撲的錯位的樓房和街道。哈薩妮覺得阿富汗人就像涂鴉中的落寞的女子，他們如不斷遷徙的鳥一般，對自己的國家沒有身份認同感，其中很多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都移民到了別的國家，但“女子來到新的地域，她錯位了，一切都不屬于她”。哈薩妮感到非常難過，“因為這些人明明可以為國家做點什么，卻選擇了離開”。

哈薩妮要留下來“做點什么”，涂鴉是方式之一。“我想在墻上，在阿富汗戰爭的硝煙上著色，把五彩繽紛的顏色涂到這些苦痛的記憶上，好像苦痛就真的會從人們的記憶中被抹去。我想讓阿富汗藝術為世界所知，而不是它曠日持久的戰爭。”哈薩妮說。 （文|王紫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