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汾水兩行字
——馬長泰楹聯藝術特色淺析

●賈雪梅

馬長泰先生，為原山西省楹聯藝術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在楹聯創作、理論研究、楹聯教學與推廣方面，對三晉楹聯以及當代楹聯的發展都作出了顯著的成績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本文試對馬老楹聯作品的藝術特色進行簡略分析，期同道中人共同交流探討之。

馬老在大量的理論研究與對聯賞析文章中闡述了自己的對聯創作理念與藝術要求，其中，在山西運城舉辦『一百零八將』高級楹聯培訓班時，講授的題目是《作聯要好，美特深巧》，鮮明地提出了一副好聯應該具備的藝術標準，我歸納了一下，主旨涵括： 意境與形式之美、切題與構思之特、意蘊與思慮之深、想象與修辭之巧，馬老既如此提倡，亦努力付諸創作實踐，使其聯語立意深廣、構思精巧、語言鮮活，下面試分而述之。又，對仗工整，聲律協調，為對聯形式上的基本要求，如馬老所言『聯律是技術，聯意是藝術』，故本文在分析藝術特色時，一般不對格律方面作特別說明。

一、立意深厚

馬老退休前曾任山西省垣曲縣縣長，他于一九八四年上任伊始，即為縣政大樓題寫了一副廣為流傳的名聯：

高高縣府大樓，不是豐碑，豐碑要在民心豎；屆屆舜鄉公仆，并非承諾，承諾當由政績言。

先生為官，清正廉潔，勤懇務實，在群眾中留下了很好的口碑。此聯立意深遠，襟抱朗徹，是為聯也，亦立政宣言也，至今為垣曲人民津津樂道。正說明高尚其志，方能正大其聯，所謂『文如其人』是也。

馬老題寫的岳陽樓聯，可以作為其聯立意深遠厚重的代表作。 聯云：

兩字重千鈞，可擔當，堪稱大任；

一樓輝四海，因聳立，始見強邦。

岳陽樓因范仲淹《岳陽樓記》一文而名重天下，歷來文人墨客題詠斯樓，或多或少都會由此生發感慨。 明末清初楊翔鳳曾撰聯云：

憂樂是岳陽樓套子；

漁樵乃洞庭湖生涯。

發崔顥題詩在前、李白擱筆在后之嘆。馬老此聯雖然也是拈出『憂樂』二字，然而，前人佳作并沒有套住如椽之筆，且看他起句破空而出，力重千鈞，繼以『擔當』為意，雖人人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一語，卻不知幾人能有此擔當？ 擔當之提出，則發前人所未言也。下聯以樓之高聳雄偉，闡發強邦之論，亦思遠意深。 馬老此作，以更進一層的筆法，得意蘊之深遠厚重，亦若振聾發聵，在岳陽樓眾多佳制中突兀聳立，卓爾不群。

再看題柳園聯：

官輝千古府衙地；

文補一方唐宋天。

此聯從為政與為文兩方面，涵括、評價了柳宗元的一生。柳子厚為官，無論永州柳州，都在當地留下政績和口碑，韓愈曾撰《柳州羅池廟碑》予以紀念頌揚。 柳子厚為文，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文學成就史有定論。 此作立意精到、運筆洗練，正合祠廟衙署聯堂皇偉重之體，況兼造語倚天拔地，有俯視天下之雄。

馬老聯作常常表現出沉厚的感情，呈現出獨特的面貌，究其原因，在于他既是學識淵博的聯家，又是一位關心現實、情系人民的儒官，聯為心聲，筆為情注，所以才能寫出立意深厚、氣象宏大的力作。

二、構思精巧

物只此物，景亦此景，如何通過精巧的構思，選擇新穎的角度切入，是每位聯人都不得不考慮、又時常犯難的問題。 馬老的聯語，卻每能自出機杼，令人耳目一新。 如題杜康故里山西鹽湖區新社村聯：

天不生杜康，孟德無神，太白無詩，世上設美餐無味；

村能載青史，祖宗稱圣，后昆稱杰，鳴條呼泰岳稱兄。

上聯說若無杜康造出美酒，則曹孟德無由發『對酒當歌』之嘆，更無『慨當以慷』之神思飛越。 杜甫《酒中八仙》云『李白斗酒詩百篇』，謫仙『會須一飲三百杯』的豪邁豈非美酒澆出？ 聯語在有理無理之間，為杜康美酒平添無窮詩意。 上聯收句或稍嫌平實，但也可看成先生有意為之，虛實結合方能不泛。 下聯從『地因人始重』立意，最妙之處杜康為酒圣，孔子為文圣，既皆為圣，則山西鳴條山呼山東泰山為兄，亦在情理之中，況有『后昆稱杰』托起。 構思之妙，心思之慧，教人拍案稱奇。

又如，應邀參加南昌楹聯文化節時，即席撰聯：

伯嶼為官，先蒲州而后洪州，兩地有前緣，嶺嶺川川隔不斷；

子安作序，生汾水又來贛水，一文名禹甸，朝朝代代永相傳。

伯嶼即閻伯嶼，曾任南昌故郡洪州都督，子安所稱『都督閻公之雅望』是也。 王勃，字子安，古絳州龍門（今山西萬榮）人，千古流傳的《滕王閣序》作者。 此聯通過閻伯嶼與王子安兩位名人串聯起山西與南昌兩地，順理成章地生發出緣分相結、文脈相通，既述情誼，又關顧到文化節內涵，讀之覺巧不可階。 況即席而作，馬老才思之敏捷，亦可見一斑。

二零零八年北京奧運會，舉辦百城迎圣火全國征聯大賽，從六萬多副來稿中遴選兩百副聯作，馬老一人入選七副。入選佳作中，所撰綜合聯尤為令人矚目：

我自亞洲，你自非洲，他自美洲，圣火齊擎，天下結成千手佛；

心同昨日，事同今日，志同明日，未來共愛，地球本是一家人。以三分句排比起句，烘托出熱烈的氛圍和宏大的場景，上聯以千手佛為結，令我沉思良久，始悟此意莫不在圣火亦若佛光，佛光普照，揚善宣和，世間百劫萬難俱消，亦馬老心中祈愿也。下聯感昔慨今祝明日，準確、 熱切的表達出北京奧運會和平、友誼、進步的宗旨。精巧的構思，嫻熟的技法，飽滿的情感，極大地增強了聯語的藝術感染力。

三、語言鮮活

馬老聯語善用修辭技巧，語言生動鮮活，富于生活氣息與時代精神，將深刻的立意蘊于通俗的表達之中，以收到雅俗共賞的效果，拓展了楹聯文學性、實用性、民俗性完美結合的路子。

如，題臨汾汾河公園景區望河樓聯：

循汾問祖來，民族脈繁昌華夏地；

注愛入黃去，母親河滋育太平洋。

此一望真極遠也，由汾河而黃河而海洋，想象之大膽，胸襟之開拓，足令人擊節。又，母親河、太平洋與文言相較，皆新名詞。馬老信手拈來，信筆寫去，渾不受新舊之拘囿，殊覺鮮活可喜。

馬老創作楹聯時，修辭手法的運用可謂不拘一格，豐富多彩，試看以下幾聯。

題大連步云山聯：

四海入懷抱，締結友情，同大連挽手；

一峰樹桅桿，好憑風力，給艦隊領航。

曰入懷抱，曰挽手，擬人之格，生氣蓬勃。 步云山號稱遼南第一峰，桅桿之喻，生動形象。

題情人谷聯：

山山水水，曲曲彎彎，高高下下，草草

花花，神神秘秘；對對雙雙，卿卿我我，影影綽綽，膠膠

漆漆，久久長長。

疊字運用，出神入化，繪景述事，逼真惟肖，頗富情趣。

自題聯：

全家福，何如千家富；

七品官，難如一品民。

妙用對比手法，說理愈徹，言志愈顯，寄慨愈深。 可作格言聯，懸之座右。

鹽湖區詩聯學會成立五周年賀聯：

青春五歲，春到鹽湖，爛漫春光，續寫

春天故事；

古國千秋，國逢盛世，亨通國運，對書國粹華章。『春』與『國』四復，有珠璣錯落之致，令人眼前一亮。

馬老聯作極為豐富，題材也極其廣泛，包括勝跡、贈賀、哀挽、格言等等。 在創作中，對楹聯的各種技法，如布局、修辭、氣脈等把握嫻熟； 并對楹聯的各種句法，如詩詞體、文章體等運用自如。 限于篇幅，不再贅述。 在將結束本文時，再最后欣賞先生一副聯作。

賀山西省楹聯藝術家協會成立聯：

景觀溯億年，地利天時，太行汾水兩行字；聯語沐三晉，根深葉茂，古樹新枝一樹花。

上聯說，壯麗的山河，悠久的歷史，都化作楹聯的兩行文字，豪邁自豪之情，凝注筆底； 下聯，承繼文脈，展望未來，看國粹古樹、楹聯新枝，同綻新花，寄望之殷，溢于言表。 聯語運用設喻、重字等修辭法，既有高遠的立意，亦見精巧的構思，將議論、抒情融于一體，是馬老楹聯藝術特色的集中體現，更是馬老襟懷志趣的集中體現。

太行立脊、汾水融情，捧讀馬老聯作，尤感這位太行汾水孕育的聯家，自覺踐行著『文以載道』的使命，自覺嘗試著拓寬聯路的使命，自覺擔負著弘揚楹聯藝術的使命。『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衷心祝愿馬老楹聯之路長泰、生命之樹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