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冬日物語”寫作課手記

吳鴿

我對自然中的草、木、花卉從不敏感。盡管它們裝點了我的生活，甚至和我有著休戚相關的聯系，可是不論是常見的還是不常見的，對于它們的名字我能準確說出來的屈指可數。偶然在一個早晨和我每天同行的師傅，指著校門口的一排梧桐樹，對我說：“你看，它們因冬天的雨而飄零，葉子落了滿地，一片片粘在清濕的柏油路上，像什么？”我說：“很美，像一幅大自然的油畫。”

其實，這樣美的油畫每一年都會以不同的形式展示于人，只是為何，我在今年的冬日才發現？我知道了，我的“發現”是源于同路人。是她看似輕巧的一指一問，讓我捕捉到了冬日梧桐的別樣之美。

恰巧，這段時間我正在準備一堂狀物寫景作文課，對學生而言，狀物寫景寫作向來比較困難，常常無從著手。陡然間，我也想引著孩子們去發現冬日植物的別樣之美，或者還能通過課堂的形式將“美”傳遞給生活于其中的人——或許他們中，很多人曾經也如我這樣。

我想到曾經無意中闖入的一個論壇。那兒聚集著一群熱愛植物、靈敏地感悟植物的人。他們用速寫、繪畫、文字的方式記錄，并給這種形式取了一個名字“植物筆記”。我翻出來細細瀏覽，選了幾幅向孩子們做了介紹。

當一幅幅作品呈現在教室的屏幕上，當大家帶著驚嘆，欣賞、閱讀、交流時，我感到有一種“豐富的安靜”在教室里流淌，并直抵我們心靈深處。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原來普通花草身上，寄托了人類太多的情愫，或為情愛，或為新鮮，或為記憶，甚至有治愈心靈傷痛，透視世間諸事的魔力。紛囂的塵世中，我們身邊的植物，可以吹起清新的氣息，可以成為我們與自然，與自己對話的話筒。

也如這些人這樣，和孩子們一起去大自然里坐坐吧，去看看冬日自然中的植物，帶一支筆，一頁紙，一雙發現的眼睛，一顆感悟的心靈，這一次定會有不一樣的喜悅。

打開一扇心靈的轉門

選在一個冬日的中午，校園最安靜的時刻，我們去了學校的庭院、珠媚園和散落在校園各處的小草坪、小花園。三三兩兩的孩子們蹲著、挨著，一起看著，甚至是研究著。不時聽到孩子們驚喜的叫聲：“呀，冬日里居然還有這么嬌嫩的小花苞”，這是山茶花；“葉子的顏色是漸變的耶，有那么多豐富的黃，好美”，這是銀杏葉。“是松果嗎？是小時候讀的童話書里松鼠儲藏過冬的食物嗎？哦，原來它們長成這樣，好有趣啊！”是松果嗎？我也不確定，總之孩子們發現了，記錄了。

后來，我們又用了一周的時間走進了小區，公園，馬路邊的小花園……很多很多身邊的，值得去卻沒有好好去過的地方。我們領略了冬日里那么多的美，那個周一，當我和孩子們一起在教室里欣賞自己觀察、記錄后完成的一篇篇“植物筆記”時，當孩子們滿懷感動欣喜地暢談他們在大自然里的發現、感動時，我理解了愛默生的那句話：“我們走遍世界去找美，但是美這東西要不是存在于我們內心，就無從找尋”。

一篇篇記錄不正是孩子們將“美”貯藏心中的最好詮釋嗎？它們攫住所有的視線，我驚呼孩子們的繪畫力、文字力、感悟力。有的綿密、細致，有的溫潔、沉浸，如此親切的手書字句讓閱讀的我不由喟嘆：植物傳遞的力量，生命的氣息，個性的魅力，一直被我漠視。發現和美是相伴的呀——不在那遙遠的地方，可以近在咫尺，時時處處，只要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我們就能打開一扇心靈的轉門，用觀察、記錄，生動的畫面，細致的描摹，簡潔又深刻的感悟，走向愛，走向珍重、走向敬畏。

有人說：人的教育往往出錯，而自然母親永遠不會教錯孩子。我很慶幸，在這樣的冬日，把自己和孩子們都交給一個比我們更慈愛、更可靠、更有力量的母親。

風和孩子

被思想定格

草木無言但有聲，如果坐下來仔細聽一聽的話，它們當中的每一朵花，每一片葉，都能說話。的確，“當思想敞開心門，自然景物總會留下熟稔而親切的印跡……”當我們用“植物筆記”的方式將自然與寫作課堂連接時，我分明從孩子們的思想中聽到了花語、葉語。筆下的文字讓我讀到，走進冬日大自然的孩子們，不僅看到了植物的外在風姿，也聆聽到冬日里它們獨特的物語。

孩子們寫冬天枯黃而卑微的小草，讓人感受到它莊嚴而偉大的生命。

枯 草

世界瞬間變了臉，金秋冷凝成寒冬。

每當面對冬日夕陽，心中充滿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黯然，蒼茫的天空之下，枯草已悄然占領了大地。

它在瑟瑟寒風中左搖右擺，唯有靠無數株緊挨在一起，才能抵擋凜冽的寒風。生命的逐漸消逝使它呈現出慘淡的土黃色，偶有幾顆抬頭的也只是在北風中無力掙扎，不惹人注意，孤守著心底的堅強作最后的抵抗。狂風雖然削尖了枯草的葉端，磨利它的葉齒，但殘葉仍然一碰即斷，撿起來在手心輕輕一搓，便四分五裂，不堪一擊。我真不明白，脆弱如它，到底是什么使它在這個萬物凋零的季節支持下來？

北風呼嘯，餓虎撲食般奔涌過來，枯草躲閃著，顫抖著，發出沙沙的哀嚎聲，但卻始終緊緊扎根在大地上。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抓起幾株用力拔了拔，卻只是弄了些斷草。無奈借助鐵鍬，這才恍然大悟。它們的根呈褐色，竟比枝葉還粗上幾分，還長幾許，一根一根緊緊纏繞在一起，聚攏成一個緊握的巨大手掌，牢牢拽住大地。

原來枯萎只是表象，生命的火焰在它心中依然旺盛地燃燒。看著它，我不由想象著來年春天，它如火焰般綻放，那時春意漸濃，綠芽嶄露頭角，獲得重生，它會像蟬般蛻變，如鳳凰般涅槃……我無盡的思緒在那枯黃的葉上延展。此刻，它們聚集在一起，擁成團，抱成堆，隱忍不發，利用寒冬休養生息，為的就是在春天一鳴驚人，奏響最蓬勃的生命樂章。

哦，寒冬并不意味著生命的終極，它沒有盡頭，就像時鐘走過12點又會開始新的一圈。“待到遲日杏花飛”，當笑容般的暖陽將枯草喚醒，它定會開啟一個屬于它的綠色篇章。（喬思瑞）

孩子們寫歲寒三友在嚴寒中表現出來的高潔磊落的品格和頑強不屈的精神。

臘 梅

回家路上，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尋香走去，原來是一株臘梅。它大約比我高兩個頭。枝干是從一根較粗的主干上抽出來的，彎彎曲曲，縱橫交錯，和其他樹比起來就顯得有些枯瘦了。臘梅先花后葉。臘梅已經開了，但不是很多，滿枝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每條樹枝上一朵朵米黃色蠟質的花朵薄如蟬翼，才冒出來的花骨朵小巧玲攏，使人憐憫，不由自主地想保護它。

終于忍不住摘下一朵，細細看花托呈杯狀，花瓣呈螺旋狀排列，晶瑩剔透，猶如琥珀一樣。放到鼻翼處，深嗅一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涌入我的鼻腔，彌漫開來，使我久久地陶醉其中……

臘梅花象征堅忍不拔，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精神品質。迎雪吐艷，凌寒飄香的崇高氣節深受人們喜愛。臘梅花在霜雪寒天傲然開放，耐得住寒冷，耐得住干旱。“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梅詩、梅畫的數量之多，以及臘梅那哀愁悲懷的慈愛心，獨特的美麗，堅毅忠實、獨立剛強的精神力量更是令任何一種花卉都望塵莫及。

微風吹過，臘梅輕輕搖擺，風傳播著花香，也傳播著臘梅那高尚的人格品質。

臘梅在霜雪寒天傲然開放，象征堅忍不拔、自強不息，深受人們喜愛和敬仰。臘梅，它獨特的美麗，堅毅的精神令任何一種花卉都望塵莫及。寒風吹過，臘梅輕輕搖曳。風傳播著花香，也傳播著臘梅那高尚的精神品質。（姚思琪）

孩子們還發現、揭示植物與人密切的關系，記錄下植物的功能。

“銀杏樹的果實叫作白果。它含有豐富的藥用價值和抗氧化作用，不僅可以延緩衰老，還可以美容養顏呢。我喜歡銀杏樹，喜歡它那悠久的歷史，喜歡它豐富的藥用價值，更喜歡它那如詩如畫的美麗風景！”（顧家樂《銀杏》節選）

循著思想烙下的“熟稔而親切的印跡”，我們蹲下身來，用一種全新的眼光觸摸周圍世界，除了發現美，更多的是懂得了尊重：尊重美，尊重一切生命。這種尊重體現在每一個孩子的筆下，我想這就是對大自然最好的回報。

此刻結束記錄，我又想起歌德的那幾句詩：“大自然呀/我們大家都活在你的懷抱里/我們無力步出你的域界/也無法超越你的深度/你慈悲地接納我們/我們隨著你的節奏翩翩起舞……”

（作者單位：江蘇南通師范第二附屬小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