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瑪格麗特·杜拉斯
我打議院前面經過。有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一個警察試圖驅散人群。
“走開!”
我卻走近警察。
“您能不能告訴我這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
“我沒有請您弄明白,”警察說,“我只是叫您走開?!?/p>
我走了過去。
還有一天,我想沿著人行道把車停下來,那兒看上去似乎不是“禁止停車”的地方??梢粋€警察從暗處躥了出來。
“開走!”
“為什么,警察先生?請您告訴我?!?/p>
“沒什么為什么,開走!”
我沒有立刻把車開走,因為他的簡潔使我暗自高興著,更何況我在社會上到底還算得上喜歡說話的一族人。我堅持道:“警察先生,您能不能告訴我,我可以把車停在哪兒?”
“在您找得到車位的地方!開走!”
我開走了??晌以谙搿N以谒伎?。接著我找到了一個車位。而我繼續暗自高興著——每次我和他們說完話都是這樣的——為他們的簡潔。無疑,正是鑒于汽車交通狀況,他們才會如此簡潔的。
這種簡潔,我們可別弄錯了,掩蓋著一個我們可以稱之為循環的夢,它藏于我們內心深處,一直令我們十分緊張。它令我們緊張的直接原因當然還是汽車交通的現狀。它的根本目的就在于交通本身。交通的循環。我會再解釋清楚一點。
不管我們對警察提出的問題有多簡單,在他們看來,這些問題都帶有一種惡意(除了詢問與交通本身直接有關的公路信息)。這些問題當然是要求回答的,而回答所帶來的無非是一種對話的可能。可對話本身卻是妨礙循環的。所以……
“如果每個人都這樣。”這正是警察們的簡潔所表明的假設。
“走開!”是他們表現簡潔最清楚、最響亮的一個詞。首選的一個詞。當然,如果沒有這個詞,問題或許就不存在了。
讓我們替他們想一想。每天汽車的數量都在增加,隨之而來的,便是我們這些駕駛者數量的增加。但他們,警察,他們的人員卻在日益減少,他們只能靠增加循環效率來彌補。也就是說每天在他們的談話中,都要增加一點點的簡潔度。
但是還完不了。
最好我們可以做個統計——比如說在一個星期的范圍內——統計一下巴黎的交通警所使用的最為簡潔的話語。然后我來評出最好的。我們來開展一個這方面的比賽。同時,我們再對駕駛者進行教育,從省略禮貌用語開始,一直到取消冠詞,當然還得取消關系代詞。最后便是取消汽車了。
或者,對于這些警察來說,最好是取消駕駛者。
摘自作家出版社《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