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媛
紫砂壺的誕生和發展始終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譬如它因茶而生;又常常被附加上豐富的人文情懷;同時,它與自然亦有著天然的聯系。自古以來,許多紫砂壺都保留著自然的韻味,并且給予人無限的藝術感懷。在表現自然韻味時,恰到好處的搭配融合十分考驗制壺藝人的功力。但凡一件優秀的紫砂壺藝作品,定是渾然天成而不失美感創意,能夠使人從中獲取豐富的情感,體會到超越器皿本身作用的價值。
事實上,在紫砂壺中表現自然韻味的最佳方法便是在作品中植入自然元素,使之一目了然。紫砂壺以造型凸顯整體藝術形象,作為最主要的表現形式,造型素來十分豐富而變化萬千,珠圓玉潤的圓器、棱廓分明的方器、脈絡有致的筋紋器、趣味盎然的花器等,無不千姿百態。這其中,花器對于自然韻味的藝術表現力度無疑是最強的,它最主要的特征便是充分汲取自然元素精髓,并和造型創意融為一體,現所要賞析的這把“瓢蟲瓜趣壺”(見圖1),便是花器典范之作,其自然韻味更是不言而喻。
紫砂花貨是用提煉取舍的藝術手法來表現自然形態中富有美學價值的部分,并符合功能合理、視覺美觀和使用安全等實用原則,或直接將壺的形狀塑成自然之物的樣貌,或在幾何形體上運用鏤雕、捏塑等方法,將自然形態變化為造型的部件。現今所知的人類歷史上最早的紫砂壺“供春樹癭壺”,據說就是借鑒古老銀杏樹干上的癭結而捏塑成壺型的,并成為了文獻記載中的花器鼻祖。
“瓢蟲瓜趣壺”采用花器造型的表現方式來傳遞其獨特的自然韻味,同時裝飾瓢蟲、瓜葉,使整把壺透著空靈清秀的氣息,描繪出一幅意境唯美的深秋趣圖。壺身圓潤飽滿,形似一只蒂落的南瓜,整個壺身極富張力,占整件作品一大半的空間,這樣的設計將秋日豐收的喜悅展現得淋漓盡致。壺身上南瓜筋紋的線條清晰利落,表現力極強,輕輕地一捺便刻畫出瓜果飽熟的姿態,幾條筋紋便足以將豐碩寓意寫盡,象征著瓜熟蒂落的成熟。壺蓋內嵌,與壺身化為一體,一柄瓜蒂作壺鈕,整把壺完整而妙趣橫生。瓜葉卷成的壺嘴,含蓄而美麗,一根老瓜藤作壺把,瓜藤卷曲的姿態,自然的紋痕,甚至其中空的特征,都進行了栩栩如生的細致刻畫。
除了花器造型之外,這把“瓢蟲瓜趣壺”也充分運用塑器裝飾特征來豐富整體藝術內容。壺身塑整片瓜葉脈絡清晰,葉莖向上自然伸展生機勃勃,瓜葉上暫歇的一只瓢蟲形態逼真、比例協調,頭、足、翅皆被雕刻得與現實中的瓢蟲一模一樣,再用黑色顏料點綴頭和足,更是拍案叫絕,這只瓢蟲是整把壺的畫龍點睛之筆,不僅完美呼應了主題,更仿佛在寧靜秋色中增添了生命的動感色彩,達到靜中寓動的藝術效果。
“瓢蟲瓜趣壺”將一瓜、一葉、一蟲組合成壺的形態,傳遞出濃濃的秋意和自然韻味,給人以無限美的感受。宋代詩人秦觀有詩云:“我來仍值風日好,十月未寒如晚秋。”而這把富有自然韻味的紫砂壺,則將秋韻濃縮,令人賞心悅目。除此之外,整把壺所流露出的生命力量和人文內涵,進一步提升了作品的文化品位,壺如人生,使人們在品鑒這把壺的同時能夠反觀自身,領悟成熟與成長的生命姿態。
日本漢學家、紫砂壺收藏家奧玄寶在《茗壺圖錄》一書中對紫砂壺有這樣的評價:“溫潤如君子,豪邁如丈夫,風流如詞客,麗嫻如佳人……飄逸如仙子,廉潔如高士,脫塵如衲子。”可以說,紫砂壺是美物的代表,更是富有價值的藝術形式。羅丹說過,“生活中從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對于紫砂壺藝創作而言同樣如此。
以似水流動的情懷去做一把壺,壺也會用感情來回應。為創作出有自然氣息的生動的花器作品,不僅需要作者親臨自然,用敞開的心靈去感受自然的美麗和偉大,更需要在此之后撩動內心的創作情懷,提煉取舍把自然帶入方寸之間的一把壺上。只有這樣,才會賦予一把壺獨特的藝術個性,這應是不懈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