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媽媽醉酒

北董 南溪

雪花飄飄，西風凜冽，滴水成冰。已是北國早春時節，依然天寒地凍。

小狐貍寶寶哭鬧著，問媽媽要吃的。媽媽也早已饑餓難忍，奶水早已枯干。看著可憐的娃娃，她說：“娃娃等著，媽媽這就去！”

洞口已經被厚厚的積雪掩住，狐貍媽媽耐心地把積雪推開，深一腳淺一腳地下了山。四顧原野，白茫茫一片，沒有車轍，沒有人跡。積雪是小動物逃生的大忌，她有點犯愁。肚子咕咕叫著，想到娃娃，她決定冒險，就躲躲閃閃地來到一個村莊里。

忽然，有釅釅的酒肉香氣隨風飄過來，這讓狐貍媽媽頓時滿口生津，每根神經都異常興奮。她停下腳步，聽一聽，嗅一嗅，她不能不認真地想一想。

有人聲的嘈雜，有音樂的流動，她判斷出，村里定是有人家正在辦喜事。她望見了裊裊炊煙，聽見了刀勺作響，她也能判斷出，這家要擺很多宴席。

“這……如何是好呢？”狐貍媽媽又喜又憂。“美味是好東西，可是人哪人，心腸太……”

那釅釅的酒肉香氣，像小小的爪兒，輕輕搔著她的喉嚨、她的胃腸，催促她做出一往無前的決定。可是，她毅然地扭回頭，嗅著自己已被新鮮雪花覆蓋的腳印，返回了山里。

她在洞外坐下來，閉上了眼睛，任雪花一朵朵落在身上。她忍受著一種難以安分的煎熬。她后悔去了一趟村邊，后悔鼻子仍然像年輕時那么靈敏，她詛咒那一陣風……

如果不是聽到村子里傳來震撼蒼天的鞭炮聲，如果不是聽到女兒揪肝扯肺的呻吟，她也許就忍住了。不，她惡狠狠地咬斷一根柳條后，還是決定為孩子做一次前途莫測的冒險，她向村子方向走去。

狐貍媽媽機警又聰明，她抑制住沖動，隱蔽著身形，在遮蔽物旁邊靜靜地觀察。趁著無人注意，她終于迂回地進了村。

辦喜事的一家人影凌亂，她瞅準一個機會，敏捷地溜進一個最偏僻的房間里。好豐盛的一桌大餐！她把饅頭呀，米飯呀，香腸呀，臘肉呀，麻利地打了好幾個包兒。

“包兒是滿了，”她緊張地思忖著，“可是肚子空著呀！難道就這么回去嗎？不劃算哩！肚子也是口袋，是口袋就不能空著！”

她就先把包兒藏妥在桌子底下，拿一塊餐巾布蓋好，然后就吃喝起來。

她跳上一把椅子，轉著桌盤盡情享受。一口肘子，一口酒。一口牛柳，一口酒。一口鴨胗，一口酒。一口燒魚，一口酒……

好吃東西太多了，漸漸地，飽了，也醉了。渾身熱熱的，腦袋沉沉的，椅子上的毛絨墊子溫溫的，狐貍媽媽原本四通八達的思維就剩下了一條路線：睡覺。

過了多久呢？也許很久，也許不是很久，反正這間屋子里要開席了，客人們進來，要入席了。哇，狐貍！人們看見，一只狐貍在椅子上香香地睡著。

“抓狐貍喲！”“可別叫它跑了！”“關上門窗啊！”“抄家伙呀！”

狐貍媽媽醒了，她驚慌失措，四條腿發軟，兩眼發蒙，一時辨不出東南西北，胡亂蹦跳了幾下，被人按在了窗臺上。

有人找來一個鐵籠子，把她囚了，鐵籠子外面還加了一把鎖頭。

“跑不了啦！”“開席開席！”

狐貍媽媽非常著急。“放我出去！我的包兒呢？”她在鐵籠子里大聲吵吵。

人們就覺得很奇怪，問她：“狐貍狐貍，你叫喊什么呢？”

狐貍媽媽說：“大雪封山，我的小閨女餓著肚子呢！我的包兒……”

“你閨女？你閨女在哪兒呀？”

狐貍媽媽立刻警惕起來，說：“這你不要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們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屋子里寂靜下來。

“我是媽媽呀！”狐貍媽媽特別補充了一句。就有人說：“她說她是媽媽，別問她孩子了！”

“問也白問！”狐貍媽媽上來執拗勁兒，也清醒了許多，她話跟得非常緊。

“我呢，出來給我的孩子找吃的，找到這兒來了。”狐貍媽媽絮叨起來，“我閨女，餓得哇哇叫。我打好了包兒就走好了，可是我……我也餓……貪吃了酒，就喝醉了……我好后悔呀……”人們聽了，個個都沉默起來，等待著狐貍媽媽往下說。

就在這時候，屋子外面有人喊：“新娘子來敬酒啦——”

門簾一挑，春風楊柳般的新娘子和他的新婚丈夫一起走進來。當他們看見那個鐵籠子，聽說了狐貍媽媽的故事，新娘子說：“快快把狐貍放了吧，她的娃娃盼媽媽回去呢！”

沒有一個人反對。人們就打開了鎖頭，把狐貍媽媽放了出來。

新娘子對她說：“狐貍媽媽，帶上你的包兒，快去喂小寶寶吧！對了，再帶上些糖果！”

狐貍媽媽的眼里就有了淚花花。

新婚丈夫給狐貍媽媽包了一大包喜糖，還在紙包外面貼了個紅喜字，叮囑道：“吃完糖果可要漱漱口哇，莫傷了牙齒。”

狐貍媽媽喜出望外，連忙說：“謝謝！謝謝大家！”

走出村口的時候，狐貍媽媽停下腳，朝村里回望了好久……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