嘮嘮叨叨營養液

陳土宏

“閉嘴！”

“別吵！”

夏優陽一張嘴，噼里啪啦剎不住車。夏先生進行到一半的賬算不下去了，而分心的夏太太對著報紙上一則豆腐塊新聞，念了三遍，還不知所云。

夏優陽撇撇嘴，上樓去了，每次一張口，爸爸媽媽似乎恨不得立馬把他的嘴巴堵上，他很無奈，多想有一天，他們能放下工作，好好聽他說說話。

“唉！真受不了這孩子，話多。”夏先生嘆了口氣，繼續算賬。

“就是！看了一只蜘蛛也能說上半天。”夏太太終于能夠耳根清凈地看完一頁報紙了，這是她所鐘愛的安靜時刻。

夏優陽在房里悶了一會兒，下樓來了。“上哪去？又去找高木爺爺？不許去！”夏太太眉頭一皺，她琢磨著，夏優陽說個沒完的壞毛病是有源頭的，沒準就是那個話癆老頭兒傳染的。夏優陽一閃，溜出家門。

“陽陽，下午好哇！”

一聽聲音，夏太太和夏先生條件反射似的抬起頭，惱怒地朝門外瞪眼。噢！是那個整天瞇著小眼睛笑嘻嘻的葉茂盛先生，自從他在對面開了一家植物營養液商店之后，夏先生的肥料鋪生意便一落千丈。

用了葉茂盛先生的營養液，植物有如神力相助，一夜之間長得又高又壯。“那一定是魔藥！”夏先生滿肚狐疑，托人弄來一瓶拿去檢驗，結果和普通營養液的成分無異。

“嘿！你瞧，他這是要開養老院嗎？”夏太太留意著對面的動靜，最近一幫老頭兒老太太從那兒進進出出，有說有笑的。

“管它呢！”夏先生正為一籌莫展的生意苦惱呢。

“陽陽，找高木爺爺嗎？等一下，我叫他出來。”葉茂盛先生喊住夏優陽。

不一會兒，高木爺爺從店里出來了，笑呵呵地說：“走！到公園去。”

打從夏先生和夏太太為了生意放棄度假，夏優陽更無所事事了，整個假期幸虧有高木爺爺在公園里給他講故事。

破天荒的，大忙人葉茂盛先生也和他們一起。

到了公園，葉茂盛先生鄭重地對夏優陽說：“陽陽，我想邀請你參觀我的營養液工廠。”“真的？”

葉茂盛先生點點頭，“而且，我還有一份工作交給你，像高木爺爺那樣的工作。”

“沒問題！”顧不上細想，夏優陽興奮地一口答應。

“還有一點，你必須保密。”

夏優陽毫不猶豫地和葉茂盛先生拉了勾。從這天起，夏優陽儼然成了上班族，每天到葉茂盛先生那兒工作兩個小時。

一開始，夏先生極力反對，但轉念一想，他心頭亮了：這不是揭開營養液真相的絕好機會嗎？

夏太太可不這么認為，十幾天下來，印證了她的想法，他們非但沒有套出任何秘密，還發現夏優陽正悄悄起著變化。

以往還沒進門呢，就聽見夏優陽的聲音了，他總是迫不及待地讓別人分享他看到的、聽到的和聞到的，可最近，他通常招呼一聲“我回來啦”，便沒了下文。

“這不挺好嗎，以前你不就巴不得他安靜一點嗎。”夏先生嘀咕，心里沒底。

“不對勁兒，就是不對勁兒……”夏太太反復沉吟。夏先生煩得直抓頭發，生意一塌糊涂不說，連孩子也搗亂，惹得他心煩。

夫婦倆偷偷去拜訪了心理醫生，變法子測試夏優陽，可一切顯示他是一個再也正常不過的孩子。

到底發生了什么，夏優陽心里最清楚。

那天下午，他跟隨著高木爺爺和葉茂盛先生，通過一道銀色大門，來到一個神奇的花果園。

“對它說說話看看！”那是從樹枝上垂下的一朵碩大的花苞。

“說什么？”

“說什么都可以。”

夏優陽照辦了，只見那花瓣慢慢枯萎掉落，一顆果實漸漸膨脹。

“送給你！”葉茂盛先生摘下果實遞給他，“這是你的勞動成果。”

夏優陽像做夢一樣，小心翼翼捧著果實。

“這些植物，只要對它們說話，它們就會迅速長葉開花結果。”

營養液工廠的大廳，一幫老頭兒老太太在喝茶聊天，也有的在做運動。

“去看看你的工作間。”這是一個和夏優陽臥室一樣大的房間，有一個大大的窗戶，面向花果園。墻上安裝著一條輸送帶，上面整齊排列著一行裝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瓶。

“這些是還沒加工的營養液。”

葉茂盛先生讓夏優陽坐到椅子上，他按了按桌面上的紅色按鈕，傳送帶活動起來，將一個玻璃瓶送到夏優陽面前。

“和它聊聊天，這就是你的工作。”

“對著……”夏優陽轉過頭來，愕然望著葉茂盛先生。

“植物需要陽光雨露泥土空氣，還有，愉快的話語，也是很棒的養料。在這里，你說的話，會寄存在營養液里面，成為植物的養分。”

夏優陽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兒吸引了一批嘮嘮叨叨的老頭老太太呢。

“試試看。”

夏優陽決定講剛從書上讀到的一個童話故事。說著說著，叮咚一聲，那瓶透明無色的營養液搖身一變，變成了綠色。

“很棒！這種可以促進種子發芽。”傳送帶把綠色營養液送走。

葉茂盛先生鼓勵夏優陽說下去，叮咚，叮咚，叮咚，一瓶瓶綠色營養液生成了。

童話故事完了，夏優陽講班上的趣事。

叮咚，這一回營養液變成了紅色。

“紅色，能讓植物笑開了花！”

叮咚，叮咚——聲音不斷在耳畔響起，夏優陽做夢也沒想到，說話可以這么開心，這么有意義。

像所有進入營養液工廠的人一樣，夏優陽必須保守秘密，不然，那些寄存著他話語的營養液，不但不能給植物帶去養分，還會傷害植物。

夏優陽的確變了，變得比從前更留心周圍，變得更愛讀書，只有這樣，他才有源源不斷說話的素材啊！

眼看生意做不下去，夏先生硬著頭皮要關門了，這時候葉茂盛先生拋來橄欖枝，邀請他加盟，成為營養液的銷售商。

假期結束了，夏太太不再折騰，她不得不接受夏優陽一天天長大、不斷變化的事實。而且，她驚訝地發現，因為老想著逗孩子說話，她徹底變成了一個嘮叨鬼。

（責任編輯 王天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