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鳥五命”案

勞午 北風翼

古案再現

這是發生在明朝天順年間的一樁奇案。

杭州城有個叫沈旭的官府后人，他靠著祖上留下的家產，過著殷實富足的小日子。沈旭沒有別的愛好，閑來喜歡養鳥，他養的一只畫眉鳥，叫聲清脆悅耳、婉轉動聽。特別是它能模仿十幾種鳥鳴，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這只畫眉打斗也十分了得，沈旭帶它與鳥友賭勝負，這只畫眉幾乎是百戰百勝，為此在杭州市玩鳥的人提起沈旭的這只畫眉可謂是羨慕嫉妒恨，恨不得據為己有。曾有個徽商聞訊托人花一百兩銀子想買沈旭這只畫眉，沈旭都沒答應。他格外珍愛這只畫眉，專門斥巨資請人訂做了一個整個杭州城獨一無二的黃花梨木的鳥籠。

這天一大早，沈旭拎著畫眉鳥籠到西湖邊上遛鳥，這會兒天剛亮，湖邊還沒什么人。沈旭沿著湖邊挺有興致地慢慢走，可突然間感覺腹部劇痛，頓時渾身冒汗，躺倒在地上不能動彈。剛好這會兒有個他認識的箍桶匠路過這里，沈旭趕緊讓他去自己家中報信，要家里人趕快過來救他。不大會兒工夫，沈旭的兒子沈強帶人趕到，可是他們看的卻是一副血淋淋的場景，只見沈旭的頭被人割去，慘死在湖邊的草地上。家人查驗創口發現沈旭是被箍桶刀砍死的，于是抓住箍桶匠前往官府報案。

府衙官員升堂審訊，箍桶匠連喊冤枉，不承認自己殺人，斥責沈旭家人，說自己好心報信救人，反被誣陷為殺人犯是天理不容。府衙官員聽憑沈旭家人一面之詞，加上死者有被箍桶刀砍的創口為證，命令衙役嚴刑拷打。箍桶匠受不過皮肉之苦，被迫招認說：“人是我殺的，割下的頭扔進西湖里了，那只畫眉鳥賣給一個不認識的外鄉人了。”府衙官員命令衙役下湖打撈人頭，折騰了幾日也沒能找到。找不到人頭無法結案，府衙官員說服沈家人開出高價懸賞找到沈旭人頭之人。懸賞過了月余，一天，有兩個打漁的兄弟李二和李三拿著一顆人頭前來領賞，這顆人頭經過長時間湖水浸泡之后，腐爛得無法辨認，于是府衙便以此人頭認定為沈旭的人頭予以結案。箍桶匠到了秋后被處斬。

過了兩年，有個杭州人在蘇州看到那只養畫眉的鳥籠子，好奇地問這鳥籠的來歷，主人告訴說這是在杭州鳥市買的。這個杭州人回來后，將此情況告訴了沈旭的兒子沈強。沈強聽說后派一個仆人前往蘇州暗中打探，找到那個鳥籠的主人詢問，他卻矢口否認有這件事情，說這個鳥籠是朋友祖上傳下來的，自己生日時獲贈的。

仆人回來將了解的情況報告給沈強，并說那個鳥籠千真萬確就是以前沈旭養那只畫眉的黃花梨木鳥籠。沈強向官衙報了案，杭州官府派人前往蘇州將那人押解到杭州審訊，沒過一堂 鳥籠主人就招供了。原來他也是個箍桶匠，那天早早約了那個死去的箍桶匠去外地攬活，到了約定地點沒見到同行，卻發現沈強躺在那里。他一見旁邊地上那只畫眉鳥，知道它價值不菲便起了歹意，用箍桶刀砍死沈旭，將頭割下扔在不遠的一棵枯樹樹洞里，然后劫走鳥籠遠走他鄉。后來賣了畫眉鳥在蘇州定居。那只籠子沒賣掉便養鳥消遣，沒想到被人發現。府衙官員派人押解他去湖邊找到那棵枯樹，果然在里面搜到已經腐爛的人頭。

真正的兇手找到了，還有一個問題——那顆假冒的人頭是誰的呢？府衙官員派人將李二、李三傳來審問，他倆招認說，他們看到榜上高價懸賞人頭的榜文，起了貪財之心。他倆將病重的父親整死，將頭割下在水中浸泡腐爛后拿到官府冒充領賞。

案件終于真相大白，官府最后撥銀兩撫恤冤死的箍桶匠家人，將殺人兇手和李二、李三，綁到集市處死。

一只鳥害死了五條性命，慘呀！直到如今杭州人還將“沈鳥兒”稱作禍根。

點評借鑒

這的確可稱之為千古冤案，一只畫眉鳥引發了一起血案，招致5條性命慘死。沈旭養鳥休閑娛樂無端遭遇殺身之禍，箍桶匠好心救人卻被冤死，見財起意的兇手，沒能躲過害人害己的報應，兩個貪財忤逆的兄弟最終做了刀下之鬼。表面看來是畫眉鳥惹的禍，其實真正的禍根在于辦案的官吏，沒有仔細詳查，僅憑單一并非確鑿的物證，主觀臆斷、嚴刑逼供導致這場悲劇。假如他能從救人箍桶匠為何會殺了人還不遠逃，反而去給人家報信，這不合常理之情稍稍分析推斷一下，再向其詢問箍桶刀的來歷以及相約之人，或許就能找到真正的兇手。認定棍棒之下會吐真言的傳統刑訊方式，并以此作為辦案審案的主要手段難免會制造冤案錯案。

這一古案對我們派出所民警的啟示是：盡管我們在辦案中已經基本杜絕了刑訊逼供，但是訊問嫌疑人或調查訪問中，工作不深不細，僅憑表面證據不做詳細查證，憑主觀想象輕易認定，最后造成案子不扎實，或陰差陽錯使案件陷于被動，教訓很多，因此在一線辦案的民警，時時應想到，我們辦案就要對得起良心，對得起真相，對得起我們這個團隊，也對得起自己，在“實”和“細”上多下功夫，把案子辦成經得起歷史檢驗的實案、鐵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