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細雨

媽媽很久沒有去遠行了。記憶中她去過的地方只有兩三處，而常常成為她回憶中的美好一幕。我聽她絮叨出游日子的同時，心里隱隱作痛。到底是什么絆住她遠行的腳步，是這群長不大的孩子，還是永遠做不完的家務？

而我，曾經瀟灑地跟媽媽說，媽，我去玩咯。一句話，丟下孩子給她，丟下一個需要澆花喂魚的家給她。而她總是說，去吧，好好玩。

媽媽的空間太小，小的沒法丈量，也許只是從廚房到大門口的距離。看著她永遠操勞不停的身影，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很疼。

終于說服她放下一切隨我出趟門，而那天最大的錯是買了夜晚的機票。當飛機起飛的時候，媽媽下意識的拉住了我的手，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老媽，真的老了。沖上云層的窗外一片漆黑，而媽媽卻毫無睡意，一直側臉望著舷窗外。那里，有什么？即將降臨渝城的時候，一片燈火組成一串串美麗的圖案。媽媽從沒見到過這個景象，很興奮的抓住我的手叫我，快來看，快來看，下面好美啊！她的頭一直抵著窗玻璃，朝外張望。串串燈火，照亮了她灰暗好久的心。而我，愧不敢言，想要流淚。

渝城很美麗，很清新。到處都是高樓林立，花園也鋪滿小街。渝城很繁華，商鋪多到礙眼，菜販也時時絆腳。而媽媽高興地東張西望，腳步急急，想要將所有的景物盡收眼底，想要看夠這和黃土小城不同的風景。渝城的人很多，摩肩擦踵。媽媽一直順從的被我拉著手，這是很久都沒有過的動作。我們總是距離很近，一度忽略她的手。

來到磁器口古鎮，小鋪子多如繁星。一家一家進去瀏覽，媽媽看著很多小玩意都很新奇，臉上流露出喜歡的神情，我說買一個吧，媽媽說不要，看看就行。在一家店里看到一串手鏈很獨特，愛不釋手，我買了那個手鏈給她，她很開心。我悔不堪言，為何總是沒時間帶她出門？

沒坐過輕軌的媽媽很謹慎，一直叮嚀我別買錯票，別坐過站，一直比我操心地聆聽報站名。出站的人水泄不通，媽媽緊張得將手給我讓我牽著。牽著她的瘦瘦無肉粗糙無比的手，我心酸酸的，一次比一次的自責。我知道這雙手給我們帶來的溫暖與安全，我知道這雙手歷經過什么樣的艱辛與煎熬，我知道這雙手曾經也是細皮嫩肉，我更知道這雙手承受的痛苦與壓力。媽媽，我錯的太多。媽媽，我的手曾被你無數次地牽過，走過記憶中美麗的日子。當我牽你的手時，卻已是錯過你最美的年華。

一路的風景重復的美麗，一路的繁華就像是復印的。可是媽媽總是帶著新奇的眼神，帶著喜悅的表情。她說山上的空氣很香，說樹葉怎么這么綠啊，像是洗過的，說這樣的花在咱家好養活嗎，很好看。還說，還說……媽媽，我錯了，怎么不早些帶你出游。媽媽，你累嗎？她說我不累，你身體不好，你坐一會。媽媽，你喝水嗎？她說我不渴，你喝吧。媽媽，你覺得這個好吃嗎？她說嗯，好，但是有點辣，你別吃啊！你胃不好。媽，這一路到底誰在照顧誰？

回程時候我們坐火車，買的普通臥鋪票，媽媽說太浪費了，大白天的咱又不睡覺，天黑就到了。可是媽媽，你知道嗎，我只想讓你的旅途舒適一些，而我能給你的太少太少。

媽媽，我將牽著你的手，去你向往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