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水文對長江1998年洪水的預報回顧

呂蘭軍

1998年盛夏，長江發生全流域性特大洪水。首先是鄱陽湖、洞庭湖開始連降暴雨，兩湖地區洪水泛濫。當首次高洪水位稍有回落，首次抗洪將要奪取勝利時，兩湖地區再次遭暴雨襲擊，稍有回落的洪水又一次迅猛回漲。從6月下旬開始，九江長江大堤經受了8次洪峰的沖擊，一次又一次的洪水，使長江和鄱陽湖的水位居高不下，九江市沿江濱湖地區以及修河中下游各站水位全線超越歷史最高水位，并持續上升，九江市城防告急、京九鐵路告急、長江干堤告急、重點圩堤告急。在這場與洪水進行的為期100天艱苦卓絕的搏斗中，九江市水文局（簡稱九江水文）的預報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汛前提出“謹防1954年型洪水重現”

結合全球氣候異常及厄爾尼諾和早汛等現象，1998年3月份在全市防汛工作會議上，九江水文就提出要謹防1954年型大洪水的重現，并在4月6日發布的第一期《汛情公報》中指出：“今年的防洪形勢嚴峻，不容忽視，謹防1954年大洪水在今年重現，對防洪工作必須加緊準備，確保萬無一失。”根據3月、4月的雨情和水情實況，九江水文在5月2日第二期《汛情公報》上再次提出“謹防1954年型洪水重現”，其中有這么一段話：“1954年長江、鄱陽湖發生了近百年來的最大洪水，造成90%以上的圩堤決口，損失慘重，至今回想起來仍令人觸目驚心，今天我們在這講‘謹防1954年型洪水重現問題，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居安思危，未雨綢繆，對增強防洪保安意識，是有一定的現實意義的。”在6月2日第三期《汛情公報》上進一步提出“警惕大洪水的到來”。在水文預報上已提前營造了防大洪、抗大洪的臨戰氣氛。恰逢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履新不久，上任伊始，他們就把全市的防汛工作作為全市當年的頭等大事來抓。6月16日上午，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劉積福在市委常委關于防汛的擴大會上，認真聽取了水文部門關于雨情、水情實況及發展趨勢等匯報，并對防汛工作進行了精心部署后，偕同有關領導到九江市水文局實地了解雨情、水情，查閱水情圖表，參觀水情信息中心。這表明市政府主要領導對水文前期預報工作的肯定和支持。

6月17日下午，長江九江站的水位是16.16米，離19.50米的警戒線還差一大截，盡管水文部門預測長江九江段、鄱陽湖洪水在7月份上旬有可能超過1954年，但社會與公眾普遍存在輕視防汛的現象，皆不以為然。為此，九江水文在6月22日的《九江日報》頭版發表文章，提醒有關部門，江西省其他河流和長江上游出現了較大的洪水，加之強雨帶在長江中下游徘徊，未來防汛形勢日趨嚴峻。

準確預報超歷史洪水

6月17日，九江水文向市委、市政府呈報《重要水情報告》，市領導據此于當日19時召開了全市緊急動員大會，全市抗洪大戰由此全面展開。6月19日在發往市委、市政府、市防總的第五期《汛情公報》上，提前6天預報長江九江站水位6月24日8時將達19.30米左右（實況是6月24日8時水位為19.34米），并向市防總報告“江湖水位已進入高水位時期，防汛形勢日趨嚴峻”。6月下旬贛中北地區因連降暴雨，鄱陽湖區水位迅猛上漲， 6月28日九江水文根據實時水情分析，提前6天預報九江站7月4日可能略超歷史最高水位（1995年的22.20米），實況是7月4日20時長江九江站水位為22.22米，入汛以來首次超過歷史最高水位0.02米。由于水文預報的及時、準確，首次超歷史最高水位的抗洪斗爭取得了初步勝利。當時在九江指揮抗洪工作的江西省委副書記鐘起煌同志于7月5日上午在市委常委、市防總常務副總指揮張華東的陪同下，來到水文局，親切慰問水文職工，對水文預報工作給予充分的肯定，并要求水文“要發揚成績，連續作戰，要開展科學研究，提高整體水平，要認真會商，及時報告準確的水文信息，為市里的抗洪斗爭提供科學決策依據，奪取抗洪斗爭的全勝”。

再次預報超歷史洪水

在首次超歷史最高水位的洪峰過后，九江水文根據7月上旬的雨情、水情變化趨勢，在7月7日及時地做出了退水預報，預測7月12日退至21.50米左右 （實況是7月12日20時水位為21.55米），為市委、市政府、市防辦及時調整防汛部署，準備迎接新洪水的襲擊爭取了時間。

受7月中旬長江上游四川來水和中游區間連降大暴雨和鄱陽湖區的暴雨洪水等因素影響，長江九江站水位在7月17日回落到21.08米后，重新開始迅猛回漲，根據這一新的情況，九江水文及時調整預報方式，采用滾動預報向各級領導提供不間斷的洪水預報。

7月24日，當九江站水位漲至21.82米時，九江水文綜合各地的水情雨情，做出了未來長江九江站水位將再次超過歷史最高水位的趨勢預報，并于上午9時趕往市防總向市委書記劉上洋匯報。劉書記立即指示將此情況及時向省委、省政府匯報，并請求部隊緊急支援，為市委、市政府籌備抗洪物資，指揮抗洪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隨即，市委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發布了指揮長第3號令“全民總動員，開展總決戰”。長江、鄱陽湖水位還在繼續迅猛上漲，九江地區的防汛形勢異常嚴峻，是不是還會漲？還會漲多高？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從7月下旬開始，市防汛調度會議由市委書記、市長親自參加，常務副指揮長主持，水利、水文、氣象等有關方面的技術人員，每天晚上8時到11時的緊張匯報和對未來汛情、險情的分析預測，給人一種決戰前夕的緊張感覺，任何人在這種氛圍里，都會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這對水文預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7月26日，九江水文預報7月31日九江站水位達23.00米左右（實況是31日2時水位為23.01米），預報鄱陽湖星子站水位31日達22.50米左右（實況是31日2時水位為22.45米），并預測未來幾天長江和鄱陽湖區水位，將在這種高水位上波動（實況是7月31日至8月4日九江站水位在22.94～23.03米之間波動，星子站水位在22.45～22.51米之間波動）。8月4日晚上9時左右，九江縣江新洲發生重大決口險情，數萬群眾、幾萬畝良田遭滅頂之災，在人民子弟兵和廣大干部群眾搶救和安置受災群眾時，九江水文及時做出判斷，未來幾天長江九江站及鄱陽湖星子站水位將呈緩慢回落態勢，為市委、市政府穩定災民情緒、疏散安置災民生活提供有力的水情預報服務。

進入8月份后，長江上游地區連降大暴雨，長江中下游地區數次遭受洪水的沖擊，長時間超高水位浸泡的堤防已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8月7日，九江城防大堤在4～5號閘口之間發生特大潰堤式管涌，從發現雞蛋大小的管涌，到潰口發生只有短短的30分鐘。在3米多高落差的洪水沖擊下，潰口越來越大，洪水向九江市郊狂泄，如不及時堵住，歷史名城九江將會被無情的洪水吞沒，京九大動脈將在這里中斷，重大險情驚動了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朱镕基總理親臨九江指揮搶險，溫家寶副總理數次來九江指導抗洪，江澤民主席下達命令，數萬人民子弟兵奔向九江抗洪第一線，和廣大干部群眾一道，連續奮戰5天5夜，終于在8月12日將決口堵住。在搶險堵口的日日夜夜，水文預報一刻也沒有停止，在堵口期間，長江第4次洪水正向九江推進，九江水文預報第4次洪峰通過九江時不會造成長江九江站水位的回漲，并于8月11日預報長江九江站水位13日將退至22.60米左右（實況是13日8時水位為22.65米）；預報鄱陽湖星子站13日將退至22.00米左右（實況是13日8時星子站水位為22.01米）。為決口成功合龍和奪取抗洪斗爭的決定性勝利提供可靠而有力的水情預報服務。 第4次洪峰剛過九江，長江上游又出現了更大更兇猛的第5、第6、第7次洪峰。一次次兇猛的洪水給長江干堤帶來了嚴峻的考驗，也給九江水文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考驗。面對省、市領導每天晚上會商時對水文投以的期望和信任的眼光，面對中央和省市各大新聞單位記者的關注和詢問，任何身臨其境的人都會感到擔子巨重，壓力巨大，預報中的任何失誤，都會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九江水文綜合上游的雨情、水情、險情，向各級領導提供及時、準確的洪水預報，并一再強調上游的洪水只能造成九江站水位回落速度趨緩，不會形成大幅度的回漲，為各級領導和抗洪部隊正確決策和合理部署兵力提供了強有力的依據，當第6次洪峰在上游形成后，江澤民主席向全體抗洪部隊發出命令：“所有抗洪部隊立即全部上堤，嚴防死守……”在這次洪峰到達九江前夕，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馮金茂少將來到市防總，聽取水文、氣象、水利等專家對第6次洪峰的分析預報，在聽完水文專家對第6次洪峰的分析后，司令員滿懷信心地說：“戰勝第6次洪峰沒有問題。”

在退水預報中勇當英雄

9月初，長江上游形成的當年最后一次洪峰第8次洪峰向九江推進，當時長江九江站的水位在22.00米左右，這種高危水位還會維持多久？抗洪部隊何日可以毫無顧慮地班師回營？當時在九江指揮抗洪的江西省副省長、省防總總指揮孫用和，省人大副主任周執平，又一次向九江水文提出了新的課題，在9月6日晚8時召開的會商會上，孫副省長說：“現在洪水已開始緩慢回落，駐湖南、湖北的抗洪部隊已開始撤離，水文局的同志你們回去做個退水預報，預測長江九江站水位分別退至22.0米、21.5米、21.0米、19.5米警戒水位的時間。我們將根據退水預報，確定抗洪部隊班師回營的具體時間。”他還詼諧地說：“報準了你們是英雄，報不準你們是‘狗熊！”這又是一次新的壓力和挑戰。晚上散會后，九江水文集中精兵強將，連夜查找有關資料、精心分析，和長江委水文局、省水文局會商，第二天上午9時前就做出了一份退水預報，預報9月10日長江九江站水位退至21.80米（實況是10日8時水位為21.80米），預報9月13日九江站水位退至21.50米（實況是13日8時水位為21.45米）。根據這個預報結果，9月9日晚，在當時九江站水位還在21.85米時，省市領導就及時做出了防汛力量的局部調整，制定出部隊班師回營的具體時間表。從9月15日起，第一批部隊開始撤離九江，水位按照水文人定好的“時鐘”，緩緩下落，部隊也按照既定的時間陸續撤離九江。九江水文預報，使各級領導有了科學決策的依據，贏得了抗洪斗爭的主動權，使特大洪水造成的災害損失降到了最低限度，也再一次顯示了水文預報這一非工程性措施在抗洪斗爭中的重要作用。

“水文人真神！”8次長江洪峰的準確預報，3000多份水情信息，100個日日夜夜，水文人的付出得到肯定。12月26日，全省水文防汛總結會在九江召開，孫用和副省長詼諧地說：“九江水文人是英雄而不是‘狗熊！”從此，水文人的“英雄狗熊”之說便在全省乃至全國水文界流傳開來。

1998年長江洪水特點是：在6月、7月，鄱陽湖洪水與洞庭湖洪水抬高了中下游干流底水，而后，8月上游大洪量洪水下泄，在中下游高底水上疊加，出現年最高水位。在抗御1998年特大洪水的斗爭中，水文預報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得到了社會各界的肯定。據測算分析，全國水文情報預報直接減災效益達800多億元，江澤民總書記在1998年抗洪總結表彰大會上指出：“水利、氣象、水文等方面的科技工作者夜以繼日地工作，發揮了重要的技術指導作用。”“沒有水利、氣象、水文等方面取得的科技進步，要取得這樣的勝利是難以想象的。”這充分肯定了水文在1998年抗洪中的地位和作用。當年，九江水文榮獲水利部、江西省、九江市的抗洪先進集體，新華社記者為九江水文編寫了《防汛耳目立奇功》的通訊報道；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江西電視臺、九江電視臺和《九江日報》記者更是多次報道九江水文預報在抗洪斗爭中所發揮的作用。

1998年洪水預報，讓水文人真正懂得了“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