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瑪莎·薩利納斯文孫開元譯
?
榮譽服
(美)瑪莎·薩利納斯文
孫開元譯
我們學校有一項傳統:在畢業典禮上代表畢業生致告別辭的學生,會得到一件榮譽服。榮譽服由金、綠兩色構成,左側胸前還用金線繡著獲獎者的名字。
幾年前,我姐姐羅斯曾獲得過一件榮譽服。我渴望著自己也能得到一件。我今年14歲,從一年級開始,我就是個全優學生,現在已經到了最后一年,仿佛勝利在望了。
我爸爸是個農場工人,他掙的錢根本不夠養活8個兒女,我6歲時就被送到了爺爺家。在學校,盡管我身強力壯,卻不能參加各種體育競賽。因為我付不起制服費,所以,我也從沒有過一件印有學校名稱的衣服。優等生榮譽服,是我們得到學校制服的唯一機會。
畢業前的五月,大家都盼著這最后幾周的學校生活趕快結束。
每次照鏡子,我都會對自己的形象感到失望:鏡中的我骨瘦如柴,同學們都喊我“豆稈兒”。我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道:這對一個14歲的女孩子來說,應該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天,上籃球課時,我突然想起自己把運動褲忘在書桌下的書包里了,只好跑回去取。
快走到教室門口時,我聽到里面有人在爭吵,說話的人由于憤怒提高了嗓門。那是歷史老師史密特先生和數學老師布恩先生。他們好像是在談論著我的事情。他們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我拒絕干這種事!我不管她的父親是誰,她的成績和瑪莎的根本沒法比。我不能篡改學生的學業記錄。你知道的,瑪莎的成績一直是A+。”
史密特先生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很憤怒,而布恩先生的聲音就平靜多了。“你看,瓊的父親不僅是學校董事會的成員,還是鎮上唯一一家商店的老板。可以說,這種緊密的聯系和……”
我如五雷轟頂,耳中“嗡嗡”的聲音掩蓋了他們后面說的話,只斷斷續續地聽到“屈服……不能那么做……”突然,史密特先生沖了出來,幸虧我已經躲到了拐角處,沒被他看見。那天晚上,我悲切萬分地回到家,怕驚動奶奶,只得把頭埋在枕頭里痛哭。
第二天,校長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我一下子就猜到他想要說些什么了。他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
“瑪莎,”他說,“今年,學校關于榮譽服的規定有了變動。它以前一直是免費的。今年,學校董事會決定收取榮譽服的部分費用,15美元。”
我望著他,既吃驚又失望。我沒料到他會這么說。
“如果你交不出這15美元,我們將把榮譽服授予第二名的同學。”我不用問也知道那第二名是誰了。
我站起來,盡可能使自己顯得更有尊嚴一些,說:“我會和我爺爺商量這件事的,先生。明天我來告訴你結果。”我一路哭著跑回家。回到家時,我的雙眼變得又紅又腫。
“爺爺在哪兒?”我問奶奶。我的臉朝下望著地板,不讓她看見我的眼睛,免得她問我為什么哭。
她像往常一樣縫著被子,“我想,他在后面豆田里干活。”

爺爺弓著身子,在那一行行的莊稼間勞作。我慢慢地走過去,絞盡腦汁想著怎樣開口要錢。我真的非常想要那件榮譽服。它不僅僅意味著我可以作為畢業生代表在畢業典禮上致告別辭。更重要的是,它代表了我整整八年的努力和期望。
爺爺從地上看到我的影子,抬起頭來。我緊張地清了清喉嚨,“爺爺,請您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他仍靜靜地等待著我說下去。我又鼓起了勇氣:“爺爺,校長說今年的榮譽服不再是免費的了,要15美元。明天我就得把錢交上去,不然它就要落到別人身上去了。”
爺爺轉過身來,溫和地問我:“榮譽服有什么意義?”
我忙答道:“它意味著我經過八年的努力所取得的最佳成績,學校因此將其獎勵給我。”
他繼續鋤草,要除掉那些雜草相當費工夫,因為它們和豆苗靠得太近了。我哭著轉過身要走的時候,爺爺終于又開口了:“如果你花了錢,那就不算是榮譽了,對吧,瑪莎?告訴你們校長,我不會出這15美元。”
我回到家,把自己關在浴室里好長時間。我恨爺爺,雖然我知道他說得對。我也恨學校董事會,為什么偏在我就要獲得榮譽服的時候修改規定呢?
※絞盡腦汁:絞:擠、用;盡:完。形容用盡了心機;想盡了一切辦法。
第二天,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校長室。
校長望著我:“你爺爺是怎么說的?”
我挺直腰桿:“我爺爺說他不愿支付那15美元。”
校長小聲嘀咕了幾句什么,我沒聽清楚。他踱到窗邊,望著窗外:“為什么?你爺爺出得起這筆錢。他有個農場。”
我望著他,強忍著淚水:“是的,校長。但我爺爺說,如果交了錢,那榮譽服就不再代表榮譽了。”我站起來準備退出去。“我想,你們會把它給瓊吧。”我本來并不打算說得這么刻薄的,可一不小心,話就溜出來了。
我快走到門口時,校長叫住了我。我轉過身來望著他,他又要干什么?一股又苦又澀的液體流進我的嘴里。我不想聽任何同情的話語。
校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回到他的桌子后面,咬著嘴唇注視著我。“好吧!我們就為你破一次例。我將向董事會說明一切,你會得到你該得的榮譽服的。”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用發顫的聲音說:“謝謝你,校長!”突然間,我感覺好極了。我跑出校長室,躲進沒人的門廳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
那天下午放學時,史密特先生對我眨了眨眼,說:“我聽說你今年要獲得榮譽服了。”他滿臉喜色。我沒有回答,飛奔過去和他擁抱了一下,就跑上了公共汽車。
我又一次哭著回到家里,但這一次的淚水充滿了喜悅。我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便直奔到田里去。爺爺正在那兒干活。我什么也沒說,蹲下身去拔草。爺爺并不問我有什么事情,只默默地鋤草。等我拔出來的草在田間堆成一小垛時,我站了起來,面對著爺爺:“校長說他要為我破一回例。爺爺,我還是得到了榮譽服,因為我把你的話告訴了他。”
爺爺沒有說話,
他拍拍我的肩膀,
笑了……

畫/廣東省清遠市清城區鳳翔小學五(6) 袁思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