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龍訣》
——魔幻下的生死與輪回

劉　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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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龍訣》
——魔幻下的生死與輪回

劉陽

一、盜亦有道：正宗摸金范兒

“發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嶺尋龍訣；人點燭，鬼吹燈，堪輿倒斗覓星峰”，時值國產華語電影爭奇斗艷之際，《尋龍訣》無疑給探墓狂熱者們捧上了一場饕餮大餐，遴選自天下霸唱的《鬼吹燈》，導演烏爾善在千甄萬別后依然選擇影片以上個世紀60年代上山下鄉為背景，既反映了那個年代知識青年們思想上的純真與匱乏，同時也彰顯了其思想和靈魂的固執。而觀眾的反饋大都是既賣力叫座又拍手叫好。靈魂人物胡八一，探路先鋒王凱旋，智勇女神Shirly楊，這樣一個讓人“揪心”的組合，因為一份“糾結”了20年的革命情誼和朦朧愛情，踏進了冒險的地下迷宮。令觀眾時刻聚焦的是：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本身是恐怖與希望的結合體。影片的突發式懸念居多，如虹姐的“癌癥”對觀眾保密，在劇情推進的過程中出乎觀眾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加上恐怖造型，渲染了氣氛，激起觀眾情緒上的跌宕和緊張。

電影《尋龍訣》劇照

“有鬼但不觸鬼。”電影的噱頭就在于百眼窟中五花八門的“大粽子”，當地下工事中散發出夢幻般的瑰色光芒，原本橫尸在地的日本兵突然“復活”，當即為影片蒙上了一層奇異色彩，看官們大都還未聯想到這是“彼岸花”在作怪，為后來跌宕起伏的情節埋下了伏筆。影片雖然以鬼為素材，卻絲毫沒有將小說中的“鬼”帶入題目，一是迎合觀眾獵奇的心理，其次自然是傳統的鬼神觀在作怪了，中國人談鬼色變，而對于龍鳳等神物則視為圭臬，即使尋龍訣只是一條線索，然而尋著這根蔓枝漸漸攀爬，盜墓的初衷已經演變成了為擺脫精神枷鎖而匍匐前進的執著，胡八一也在劇中明明白白地詮釋了：“老王不會在小丁的事情上開玩笑。”此刻，瘋狂的執念取代了利益的角逐，而這種信念將比金錢更加堅不可摧，一旦陷入泥沼便難以自拔。這里的“根”就是雪藏在內蒙古大草原內的20年前的記憶，即難以忘卻的過去。為了在靈異和刺激中摻入精神營養，必須要有創新元素。試想一下，影片若改為“鬼吹燈之摸金校尉”，則完全淪為原創的復制品了。而龍則是祥瑞的代表，也是溯流的源頭，蘊涵著正氣，象征著“盜亦有道”，才是原創所要鑄造的正宗“摸金范兒”。

“合則生，分則死。”手勢的合體也成為電影的一大亮點。這手勢代表的是一種團結或者是一種“革命情誼”。外表邋遢，實質團結的“摸金組合”終于在最后成功回歸，同時也是象征著摸金校尉靈魂的回歸。震人心弦的宏偉感除了來自特技布景的壯闊，更來自一種精神的宣泄。影片的精神主題比較清晰，讓人一目了然，大概是為了突出影片特效，主題選擇簡單、容易，反而使得整部電影的脈絡條理清晰而渾然一體了。實實在在地詮釋了即使不喊出“上交”，也能傳播滿滿的正能量，雖是盜墓題材，卻已經超越了尋寶的范疇，而是一種記憶的溯回，靈魂的解脫。

二、曼殊沙華：瑰麗詭異的謎語

影片的線索一直與生死纏繞：曼殊沙華，花語是“惡魔的溫柔”。荼蘼開盡荏苒逝，此花更在荼蘼后，它的血紅和張揚，冥冥之中給人謎一般的色彩，給影片平添了一分靈異，象征著喚醒死者生前的回憶。打碎了彼岸花，象征著打碎了記憶。像是來自地獄的烈火，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花葉交錯，生生世世不相見。彼岸花的美和妖嬈讓人頓時毛骨悚然，源自彼岸和自愿投入地獄的花朵，用它作為輪回的路引再好不過了。每一部尋寶、探墓的電影的終極目標往往鎖定在寶藏、金銀等，未免流于俗氣，曾經看《狂蟒之災》時，主題也是尋找長生不死花，原來蟒蛇如此之大的原因就是吃了這種長生不老花，而這些蛇也是為了守護花而存在的。這個簡單的推理可能會使觀眾恍然大悟，然而在影片開頭，觀眾的重點往往集中在恐怖刺激的畫面，而陷入了思維盲區，這就跌入了編劇的“陷阱”，達到了導演和編劇的期望。并且往往在影片結束時迎來高度集中的各項沖突，主角往往看似“活不成了”，結局卻往往柳暗花明，主角重新站在大家的面前。這種主題的背后實際上是引起觀眾強烈的好奇心，對于最后的“寶物”在心中潛意識地含有一種期待，最好是真實存在的或者是“寶藏”的背后還隱含著一個驚天大秘密，才能讓觀眾在享受巨大的視覺沖擊后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觀影后依然唏噓不已。

三、“忘記過去”等于“背叛”嗎？

王凱旋對丁思甜的執著和幻想，源自他對于愛情的執念。這種倔強和愛情成為推動影片向下發展的有力推手，每次當胡八一想要退出的時候，王凱旋就會以“抹不掉過去”為“借口”，繼續走下去，而各種意外和“虹姐”一幫人的威逼使劇情不得不繼續發展。這雖然是編劇推動劇情發展的一種手段，卻和影片的精神主題結合得很密，這樣就不會顯得過分生硬和勉強了。

胡八一作為影片的核心人物，仿佛為觀眾上演了一部“理智與情感”。和丁思甜、楊雪麗之間的愛情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愛情：一種是知青時代純真的革命情誼的升華，一種是出生入死、生死相依的默契。但是雖然和丁思甜的感情很深，胡八一的心中也始終埋藏著對于小丁的愧疚和愛，然而他并沒有過分執著于過去，活在過去的陰影里。實際上，一生一世的愛情固然唯美動人，但是一切都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不變的是活著。胡八一就是一個立體的現實感很強的電影形象，映射著現實中很多人都會離我們遠去，生活依然要繼續。人不該忘本，當然也不能永遠停滯在記憶里。胡八一拉住王凱旋的一瞬讓我很感動，Shirly楊的一句話點出了：丁思甜的犧牲是為了他們更好的活著。生命是希望的延續，胡八一重返內蒙的原因是為了拉住王凱旋，是珍惜現在還擁有的，而王凱旋去尋找彼岸花是對于丁思甜的承諾，是他內心的執念和夢。當三個人真正卷入而無法回頭時，胡八一的選擇是要堅決保護好自己的朋友，不讓悲劇再次發生，要珍惜眼前，做好自己能力范圍之內所能做到的事，盡我們最大的力量去做人生最好的選擇。丁思甜作的選擇是正確的：要么一起死，要么犧牲自己，她犧牲了自己，為胡王留下了生的希望。胡八一的選擇是正確的：要么看著王凱旋越陷越深，要么把他從記憶的漩渦里拉回來。

理論上王凱旋的做法是不理智的，然而生活不是理論，這反而代表了一批人，他們留戀過去，不肯將過去從記憶里除去，乃至演變成一種執念。因為人天生是一種情感動物，生活中因為任性而無法挽回的事情不勝枚舉，誰又能保證時刻都能作出最正確的選擇呢？畢竟生死觀會隨著不同個體的追求而異，難得我們的身體聽從于我們的心，此時包容著智慧和理智的大腦也左右不了它，這就是情，就是瘋，就是生活，就是人生，也是影片所要傳遞的精神能量，情感食糧。

四、別樣愛情：“革命情誼的升華”

和普通的梁上君子不同，胡八一的眼神中飽含著堅毅和樂觀，他不冷血，也不過分強求，一份淡然和漂泊如影隨形，偶爾在夢幻與現實之間游蕩，黑黢黢的胡子臉永遠不隨意展露，連兩次求愛方式也是詼諧的冷幽默：“我們能否把我們的革命情誼再升華一下？”第一次展現的是上山下鄉時期的羞澀和純真，第二次則是本身所帶有的一種客觀達命的人生態度。

深藏在胡八一和王凱旋記憶深處的無奈與愧疚，雖然是“卡爾奈亞迪斯的木板”的老戲路，卻也是讓觀眾贊不絕口的原因。首先是其再次重申了道德的當下性，在關乎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候，需要用生命作為友誼、愛情的籌碼，“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一種信念，“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又是一種信念，即使不“達”，也沒有“天下”那樣的客體對象，“丁思甜式”的“兼濟”雖然讓自己付出了生命，卻將希望延續下去。

五、幽默探險：魔幻光影下的瘋狂

影片不是完全的恐怖和冒險，而是充斥著一種喜劇氣息。比如夏雨所扮演的“大金牙”視財如命，卻著實為探險增添了一份搞笑氣氛，讓觀眾觀影的同時不會感到太壓抑，尤其是結束時的突然恢復記憶，隨意插的一句話讓人感到無厘頭的幽默。“虹姐”在和胡八一等人發生爭執時，正當觀眾緊繃著一根弦，擔心她會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然而在一陣語速較快的叫板后卻從她的口中蹦出了一串地道的四川話，引得觀眾驚奇之余捧腹大笑。

《尋龍訣》的特效可以說代表了目前國內電影科技的最高水平，相比而言畫面視覺感細膩逼真。全綠幕中難為演員做到如此逼真。影像的直接而主動的呈現、光影的轉換變化、鏡頭的推位搖移等契合人類的視覺習慣，從而潛在的控制文本的形成。首先是影片的剪輯，無縫連接是特效成功的基礎，胡八一在最后打碎彼岸花陷入回憶后打破幻覺的一刻，瞬間由20歲變成了40歲，其實是兩個鏡頭銜接在一起，在實際效果中卻絲毫沒有違和感。在角度的抓拍方面，也是突破了以往遠近相交，而是以焦點透視法由一角向四周擴散，更加富有立體感。比如胡八一在東南角點蠟燭時，透過一個方向可以擴大場面的控件，似乎正身臨其境。這種3D版影片最重要的是給觀眾一種逼迫感、真實感。同時影片還運用了蒙太奇交叉思維，在胡八一將要奪走彼岸花時，緊張刺激的一瞬突然切換到了他與丁思甜年輕時的美妙時空，似乎進入了一種真空狀態，一松一緊以穿插緊張氣氛。

電影所塑造的某些人物當中有些思想比較偏激，比如說“虹姐”手下面色冷酷、武功高強的“洋子”。影片敘事所要傳遞給觀眾的可能是：思想上的偏激異常的瘋狂才是最可怕的，同時也是想用這一激進情緒作為導火索推動影片深入下去。但是這樣推動情節發展未免有些牽強。在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證的前提下，泯滅了人生的本能欲望，有些不切實際。其實編劇想要表現的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反諷，也就是說“理性意識潛在的抬頭以及對語境中的人物、情狀的不認可”。但是反諷需要克制，“克制性敘事將形成冷熱的參錯對位”。這樣才能使得文本呈現出一種張力，才能具有感人的力量。影片傳承了標準化的動作圖式，從系扣到解扣，動作逐步上升到高潮，結尾陡然下降，使心情陡然放松。這種大節奏式的起伏百用不厭，也是中國電影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展。

《尋龍訣》帶給我們的人生觀是曠達的，記憶中潛藏著美好和黑暗，甚至是生死的片段，但無論怎樣的糾葛都不能阻礙年華流水般地逝去，如果抓不住眼前，看不到未來，擁有的只是零零碎碎的過去，就會像來自浩瀚星空的隕石——“彼岸花”一樣，終究是幻影，終究會破碎。這也是影片所要傳達的處世態度：回頭看，不要忘記報以微笑；往前走，不要后悔不曾回頭。

【作者簡介】劉陽，女，吉林敦化人，四川美術學院新媒體藝術系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攝影、電影、當代藝術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