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城市色彩的趨同形態批評研究

文‖毛　瑞　李旭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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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城市色彩的趨同形態批評研究

文‖毛瑞李旭佳

【摘要】隨著中國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加快，中國城市色彩呈現出“千城一面”的趨同形態。筆者以文獻研究、案例分析、比較等方法，分析了中國城市色彩的同質化與異質化表現，得出了中國城市色彩趨同形態的成因，并在此基礎上對中國城市色彩的發展進行了展望。

【關鍵詞】城市發展；城市色彩；趨同形態；同質化；異質化；城市色彩規劃

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在逐年加快。隨著近年來中國政府的城鄉一體化政策的推進，舊城市的更新和新的衛星城、新興中小城市發展也隨之加快，速度過快往往會暴露出種種問題。在城市規劃的語境下，城市發展模式的趨同導致了城市形態的趨同，其中最為直觀的是城市色彩形態的趨同。“千城一面”這個詞經常被學者提到，那么“千城一面”到底是哪一面，為何會產生“千城一面”？城市色彩的趨同形態是不能回避的事實，也正是本文研究的基本背景。

國外的城市因其城市規模的限制或發展速度的限制，城市形態有很強的規律性，城市色彩也各有特色。巴黎的城市色彩主要是米黃色和深灰色，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地處北歐寒冷地區，城市多暖紅色、黃色、粉色等溫暖色調，意大利羅馬因其悠久的歷史文脈，城市色彩多典雅的黃色。中國的城市色彩規劃似乎也陷入了尋找主色調的一個圈子，例如南京把城市的主色調定為淺綠色，北京最新的規劃把城市色調定為灰色系。但實際上把中國城市色彩歸為某一個色彩或色系是不太負責任的，畢竟國內外城市的發展模式有很大差異。巴黎、羅馬等城市因其城市發展速度緩慢，或是城市規模并不大，抑或有著特定的城市文脈，才逐漸形成特定色彩體系，而反觀中國城市化進展，大多是新城如同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高速生長的城市很難控制其整體色彩。

圖2　瑞士首都伯爾尼（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圖3　西藏拉薩（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圖5　受封建等級制度影響的北京城市色彩

一、中國城市色彩的表現類型

（一）城市色彩的含義和范疇

城市色彩指的是城市公共空間中所有裸露物體外部被感知的色彩總和。主要包括土地、植被等自然環境色彩，生活的常用色彩等人文色彩，以及建筑物、廣告、交通工具等人工色。

城市色彩由自然色和人工色兩部分構成。城市中裸露的土地、山石、草坪、樹木、河流、海濱以及天空等等，所生成的都是自然色。城市中所有地上建筑物、硬化的廣場路面，及交通工具、街頭設施、行人服飾等等，都是人工產物，所生成的都是人工色。在城市人工色構成中，還可再按物體的性質，分為固定色和流動色、永久色和臨時色。城市各種永久性的公用民用建筑、橋梁、街道廣場、城市雕塑等，構成固定的永久性色彩；而城市中車輛等交通工具、行人服飾構成流動色；城市廣告、標牌、路牌、報亭、路燈、霓虹燈及櫥窗、窗臺擺設等等則構成臨時色。

（二）中國城市的色彩表現類型

中國城市的色彩表現類型，根據其影響因素的不同，可以分為自然環境影響、人文歷史影響、發展格局影響幾類城市色彩形態。

1.自然環境影響的城市色彩

中國國土面積約960萬平方公里，地域遼闊，自然地理風貌差異巨大，相對應的城市色彩形態也存在巨大差異。從地勢上看，高原地區的天空色彩就相對湛藍，色彩濃烈，地處青藏高原的拉薩城（圖3），純凈的藍色天空和其潔白的城市建筑色彩相得益彰，有著強烈的對比；而處在盆地的重慶，因地勢影響，城市常年霧氣繚繞，城市色彩就顯得氤氳而朦朧（圖4）。

2.人文歷史影響的城市色彩

作為文明古國，中國長期的人文歷史造就了豐富的城市形態。北京城作為明清時期的都城，皇家文化貫穿于城市形態，所以我們在北京老城多見紅墻黃瓦（圖5），而由于封建制度等級森嚴，在等級略低的建筑中體現為青色瓦，再低的民間等級只能用灰墻灰瓦（圖6），這就是人文歷史影響的城市色彩形態。

3.發展格局影響的城市色彩

城市發展格局影響了城市形態，不同的發展模式使得城市色彩風格迥異。香港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是中國乃至世界重要的商業城市，發達的商業和西方的發展模式使其城市色彩帶有強烈的商業氣息，巨大的廣告牌和繽紛的霓虹燈（圖7、圖8）使得香港的城市色彩顯得絢麗多彩。與之相對的是東北等一些工業城市，因其歷史原因和發展方式，城市色彩的工業氣息更加濃厚，在沈陽、長春等城市，灰暗的老舊工廠和紅磚建筑多見，使得城市色彩呈現了特定的功能性表現。這是城市功能和發展模式不同導致的城市色彩形態。

圖6　北京的胡同

圖7　香港熙熙攘攘的商業街

圖8　香港街邊店鋪繽紛的色彩

二、中國城市色彩的同質性表現形態

（一）城市色彩的同質性

城市色彩的同質性，可以理解為在不同的要素作用下城市色彩形態產生了趨同化，這些影響要素是復雜多樣的，可以從時間和空間兩方面進行分析。

1.時間上的同質性

城市色彩在時間上的同質性表現為不同的城市在相同或相近的時間段內，因為人的活動（部分應歸結于決策人制定的政策）影響，城市色彩表現出趨同的形態。

2.空間上的同質性

城市色彩在空間上的同質性表現為不同的城市因為處在相同或相近的地域，自然地理風貌、文脈歷史相同或相似，使得城市色彩表現出趨同的形態。

（二）中國城市色彩的同質性表現類型

1.發展模式趨同的城市色彩

圖9　北京CBD

圖10　上海浦東新區

圖11　浙江杭州、寧波、溫州的城市外墻色譜

圖12　色調明顯沖突的喀什老城和周邊新建筑

圖13　中國理想天空色彩分布示意圖（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圖14　青島老城區的城市色彩

圖15　江南水鄉的城市色彩

圖16　不同光線條件下的城市類別（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圖17　中國主要城市色彩規劃發展現狀圖（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圖18　中國的城市化速度正在不斷加快（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中國現代的大規模工業化建設使中國出現了大量的新興工業城市，城市相似的發展模式和不健康的生長速度使得此類工業主導型城市的色彩形態呈現一邊倒的態勢。工業體系的色彩表現使得城市色彩整體變得灰色平淡，大量紅磚建筑、混凝土建筑表皮確實讓城市變得千城一面，工業模式下的城市色彩形態顯得戾氣十足。前文中提到的香港，則是商業模式的代表城市，城市色彩形態也顯得十分商業化，這種模式在當代城市發展中更是比比皆是。如果說密斯· 凡·德·羅的設計理念改變了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城市天際線的話，那么中國當代的城市重商發展模式則改變了中國大部分城市的色彩形態。我們站在中國的兩大城市——北京和上海的街頭，并不能深刻地體驗到兩座本應該氣質迥異的城市色彩有何區別。無論是北京的CBD（圖9），還是上海的浦東新區（圖10），人們的直觀感受就是高聳的大廈和千篇一律的玻璃幕墻，紅墻綠瓦和弄堂風情，都幾乎埋在了耀眼的玻璃幕墻的陰影下。

2.地緣環境趨同的城市色彩

地緣因素直接影響了不同城市的面貌。在位置相近的城市，尤其是在相同的文化背景、歷史文脈中，城市的色彩形態往往趨同，杭州地處江南，城市色彩形態帶有水鄉獨特的清新淡雅之風，在離杭州不遠的寧波和溫州等城市，城市色彩形態與杭州相近。中國美術學院的黃斌斌博士就城市色彩趨同現狀對幾個城市的色彩進行了色譜研究，并繪制了色譜分析圖（圖11）。從圖中可以看出，盡管存在細微的差異，但是在相同地緣因素作用下的幾個城市的色彩是趨同的，這主要是由于三座城市本身的地理風貌本就相近，又同受到水鄉文化和雅致的文人審美趣味影響。

三、 中國城市色彩的異質性表現形態

（一）城市色彩的異質性

與同質性相對的，城市色彩的異質性可以理解為城市色彩的本質屬性，無論城市色彩形態的表象多么趨同，它的本質仍是異質性的，這也是學者所提出的中國城市色彩形態的發展是“趨同存異”的。城市色彩的異質性也可以從時間上和空間上進行分析。

1.時間上的異質性

時間上的異質性，主要表現在同一個城市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產生了相異的城市色彩，或是新興城市與保留原來風貌的城市之間產生了色彩差異。最直觀的體現是在同一個城市產生的強烈的新舊反差，這也暴露出中國城市發展進程中物質與意識的脫節和缺乏合理的色彩規劃種種現實。新疆喀什的老城與旁邊拔地而起的新城顯得格格不入（圖12），正是這種時間異質性的表現。

2.空間上的異質性

空間上的異質性，主要表現在因地理環境、地緣差異影響下的城市色彩形態有所不同。受到海拔、光照、氣候等自然因素和民族、文化、生活方式等人文因素影響，城市在空間的異質性往往最能體現出城市間的色彩差異。

（二）中國城市色彩的異質性表現類型

1.自然環境相異的城市色彩

光照、海拔等自然因素能直觀地影響城市色彩，中國國家地理給出的一組數據顯示，海拔的差異影響了城市色彩，海拔越高，光照越強烈，城市色彩對比度就越高，反之，低海拔地區的城市色彩往往對比減弱（圖13）。

所以，拉薩的城市色調就顯得突出，藍色天空和紅白色墻對比鮮明，加之受宗教文化影響的金色點綴其間，具有顯著特色。而盆地中的成都、重慶等地的城市色彩就顯得不那么鮮明，甚至顯得灰暗。

2.文化背景相異的城市色彩

不同的文化造就了不同的城市。因為歷史原因，香港、澳門作為殖民地在異域文化的影響下發展了很長時間，城市色彩形態相當一部分帶有異域文化特色，例如澳門的賭場形態，香港的維多利亞式建筑眾多。哈爾濱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俄羅斯的宗教文化影響，城市里有為數不少的東正教風格建筑。青島老城區帶有鮮明的德國文化色彩（圖14）。這些城市色彩并非是典型的中國城市色彩形態，體現了文化對城市色彩的影響。

3.發展模式相異的城市色彩

城市色彩形態的差異與城市的發展存在直接聯系。工業主導的城市色彩與旅游業主導的城市色彩差異巨大，注重生態發展的城市色彩與重視商業發展的城市色彩也各有特色。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眾多城市基本是灰色一片的色彩，而蘇州城主要是白墻灰瓦的江南特色（圖15）。

總之，在關注中國城市色彩產生趨同形態的同時，城市色彩的異質化表現是不容忽視的，正是這些異質化表現提供了解決城市色彩形態趨同現狀的思考，這也是在塑造和規劃城市色彩的過程中亟待關注的。

四、中國城市色彩趨同形態的成因

從中國城市色彩的同質化表現可以推斷出城市色彩趨同的影響因素，可以從物質層面和意識層面進行分析。

（一）物質層面的成因

1.自然地理環境的基礎作用

自然地理因素能直觀地影響城市色彩表現，城市相近日照、海拔使城市色彩形態趨同；緯度相同或相近的城市氣候接近，城市景觀色彩也趨同。

2.現代工業技術主導的全球化格局

全球化趨勢越來越顯著，生產要素在物質層面上更加趨同，城市建筑、景觀的構筑材料、技術逐漸模式化、一致化使得建筑、人造景觀等城市人工色形態趨同（圖16）。

（二）意識層面的成因

1.求快求新的單一化城市發展價值標準

全球化的影響和注重經濟高速發展的模式使得中國城市色彩形態趨同，重視第二產業發展在過去幾十年使城市發展急功近利，建造業盲目追求數量令大部分城市新建筑形態單一化，從而更加重了城市色彩形態的趨同。好的方面是，近年來國家政策大力扶植第三產業的發展和經濟發展轉型是城市形態異質化發展的利好條件。

2.本土形象價值體系的流失

有些城市在發展過程中并沒有慎重考慮過自身特有的形象價值，決策者不負責任的政策往往使得其城市本土的形象價值體系流失，城市色彩形態失去了體現特色的機會，變得千城一面。

3.全球化背景下城市營造理念的同質化

中國城市形態的營造受到全球化的影響深刻，高層玻璃幕墻建筑的出現改變了大多數城市的營造理念，大規模的現代商業區建設讓城市色彩不但毫無生氣，甚至變得冷漠。歷史悠久的城市在“喜迎”地標性建筑落成的同時，城市變得有些四不像，在北京建成的央視大樓、國家大劇院等建筑，從單體上來說是表現出色的，然而落成之初民眾卻并不買賬。

五、中國城市色彩的評價與展望

（一）中國城市色彩的評價指標

城市色彩的規劃直接影響了城市的形象，城市色彩的評價指標也影響了色彩規劃的標準，此指標應從環境、人文、城市功能方面做出評價。

1.與自然環境和諧

城市色彩應該與自然環境相適應，應該考慮到城市所處的海拔、緯度、氣候類型等條件，因地制宜地發展城市色彩，考慮氣候的時間性變化。

2.延續城市歷史文脈

城市色彩的構建應考慮到當地的人文特色，抓住歷史文脈，體現出城市自身的歷史發展和地域特色，挖掘出具有代表性的人文色彩。

3.區分城市功能

城市色彩的構建要聯系到城市宏觀上的功能需求，無論是工業、農業、旅游業還是商業，都有各自的色彩特征，構建功能性的城市色彩能更直觀地體現城市氣質。

（二）中國城市色彩發展的展望

縱觀中國城市色彩形態的趨同，主要是城市色彩沒有得到系統的規劃，以及意識上沒有重視地域特色，在未來的中國城市色彩發展中應該注重這些方面。在近年來的城市規劃中，學者也在逐漸探索適合中國城市發展的色彩規劃，有眾多城市已經開始進行行之有效的實踐。

1.建立城市色彩規劃系統

城市色彩規劃系統的建立，應從色彩引導和色彩限制兩方面出發。色彩引導是彈性指標，包括構建城市色彩意象、區域性的色彩引導和重要城市界面的色彩引導，以及城市特色的引導。色彩限制則是剛性指標，主要是制定相應規定，防止城市出現“色彩污染”。

2.地域性意識回歸

城市地域性意識，不僅是城市規劃決策者需要意識到的，而是一個全民的意識回歸，這也需要引導民眾了解和保護身邊的區域特色和文化特征，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結 語

當代中國的發展一直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在城市色彩的建設中走彎路是正常情況，城市色彩形態的趨同，也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形態趨同，而是趨同存異，在研究過程中，這些異質化表現給筆者留下的印象更為深刻。量變引起質變，在未來的中國城市發展中，逐漸找到合理合適的道路，中國城市色彩異質化會變得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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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毛瑞，北京交通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城市景觀設計；李旭佳，北京交通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碩士生導師，工學博士，研究方向：建筑技術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