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宮澤賢治的孤獨意識

邱佩云

摘 要：孤獨是文學作品中常涉及的一個主題，在宮澤賢治的作品里，關于孤獨的作品并不少見。本文以宮澤賢治的兩部作品《貓兒事務所》、《奧倍兒與大象》為中心，分析宮澤賢治筆下的“反面角色”的態度，行為，語言及特征等，試分析童話作品中主人公的孤獨意識以及對待孤獨的看法。同時，對作者的孤獨意識進行考察。

關鍵詞：反面角色 孤獨意識 實踐活動 佛教

一、《貓兒事務所》——被欺凌的辛酸

以欺凌為主題的《貓兒事務所》，通過描繪貓之間的欺凌現象，隱喻了人類社會的脆弱，愚蠢以及可悲，被評價為作者宮澤賢治的童話代表作。

這部童話作品發表于日本大正15年的《月曜》3月號。講述的是坐落于輕便鐵路的火車站附近的貓兒第六事務所里包括事務長黑貓，書記白貓，虎皮貓，花貓欺負卑微老實的灶坑貓的故事。結局是，看到這一切的獅子把整個事務所給解散了。敘述者以“獅子的意見我一半贊成”的結語結束了這個故事。

最開始的欺凌事件是圍繞第二書記虎皮貓展開的。有一天，虎皮貓正打算吃午飯，突然睡意襲來，不小心打翻了飯盒。想伸爪去夠，無奈怎么也夠不著。灶坑貓出于好心，拾起飯盒，想遞給虎皮貓，卻被虎皮貓怒吼。

“‘干什么？你想叫我吃掉這盒飯嗎？你想叫我吃掉從桌子上掉在地上的飯嗎？……‘太不像話了，我要跟你決斗！”[1]46-47

對待灶坑貓的好意，虎皮貓完全不領情，還把氣撒在了灶坑貓身上。面對出來圓場的事務長黑貓，虎皮貓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對不起，打擾您了說完，又瞪了一眼身旁的灶坑貓，然后才坐下。”[1]47

這之后又發生了類似的事件。同樣是因為想幫助爪子短再加上懶惰的花貓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筆，“想不到花貓一躍而起，火冒三丈地怒吼起來‘灶坑貓，你小子竟敢推我！”[1]47

這次灶坑貓不光是被撒了氣，還被花貓惡意地誣陷。這時的黑貓還是一只不被現實蒙蔽，能夠維護灶坑貓的好領導。面對黑貓的維護，花貓“只好又開始工作，可它還是不時惡狠狠地瞪著灶坑貓。”[1]47

病好回歸工作的灶坑貓不僅沒有受到同事們的關心，更是直接被無視，面對灶坑貓禮貌地招呼，花貓“沒說話就坐下了，隨后就忙著翻看著記錄”；虎皮貓也“理也不理他”；“白貓裝作什么也沒看見。”就連一向維護他的事務長黑貓，都因為愚蠢地聽信了其他貓的讒言“看都不看灶坑貓一眼，就開始工作了。”[1]50

這部作品被認為是宮澤賢治初期到中期作品中的一個典型，面對強者，他站在了弱者一方，表達了同情，以及對官僚的憤懣和諷刺。宮澤賢治在日本大正15年3月，從農學校辭職，之后開始了獨居生活。并且與農學校的學生們一起在羅須地人協會陸續開展了許多活動。然而這些活動并不被周圍的人們所接受，受到各種誤解。《貓兒事務所》正是暗示了當時受到誤解，不受社會認可的宮澤賢治在羅須地人協會工作的現實。

二、《奧倍兒與大象》——被背叛的孤寂

《奧倍兒與大象》故事開始于天真的白象無意中來到了奧倍兒的工廠附近。對于工廠所有者的奧倍兒和“16個累的滿臉通紅的農民”的關系，日本學者門倉昭治和池上雄三提出了“地主對佃戶”的見解。兒童文學研究學者西田良子則認為是“近代資本主義下資本家和勞動者”的關系。這樣的一個近代資本家在看到珍貴的白象來到工廠的時候，一眼就看穿了白象是比人力好使幾倍的貴重的勞動力。于是“豁出性命，壯著膽子”引誘白象。

“‘怎么樣，這里好玩兒吧？……‘那你就一直待在這里吧！”[1]25

作為資本家的奧倍兒是要把白象作為自己的私有財產，用低廉的成本讓白象為自己干活。萬一有什么問題，也可以選擇把白象賣給馬戲團，從中賺它一萬多塊錢。也就是說奧倍兒勸誘白象的話“那你就一直呆在這里吧！”里潛藏著利用白象賺錢的考慮。

為了達到目的，奧倍兒設計一步步地將白象套牢。

“‘喂，你要不要表？奧倍兒叼著琥珀煙斗，皺著眉，來到用原木搭成的象棚子前問大象。……‘你還是穿上試試吧，穿上好。奧倍兒緊皺眉頭，把一雙紙糊的大紅鞋硬套在了打響后腳跟上。……‘得把鞋子裝飾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奧倍兒又將一個四百公斤的秤砣套在了大象的腳上。”[1]26-27

這一系列的行為，逐漸顯露出了奧倍兒殘酷的本質。

最終，白象終于看清了奧倍兒的本質，尋求伙伴的幫助，最終得到解放。

就像很多的評論者指出的那樣，白象最后“凄楚地笑”是點明作品主題點睛之處。與為了防止大象逃走而千方百計束縛大象行動的奧倍兒相比，真誠的白象就如日本學者池上雄三所說“擁有純粹無垢之心（純粋無垢な心）”、遲川敬司所說“純真（無邪気）”，是一個善良純真的存在。為了得到解救，白象尋求伙伴們的援助，然而卻破壞了工廠，奧倍兒也慘遭壓死，對于這樣的結局白象只能凄楚地笑笑，作家井上壽彥指出這是一種“自嘲”。為了大家都得到幸福而努力，然而卻不知不覺地給周圍帶來了災難。白象沒有憎恨奧倍兒，反而因為自己沒有能夠為大家帶來幫助和幸福，以及自己的伙伴為救自己犯下“殺生”的罪而嘆息。

通過以上的解讀，可以看出《奧倍兒與大象》中白象的孤獨感在于對于該不該信任他人的迷茫，和無法給他人帶來幫助和幸福的孤寂。

三、對作者孤獨意識的考察

以上對兩部作品的分析，可以看出這些作品的主人公不管是被大家疏離還是被信賴的人背叛，都深深感受到了孤獨。那么，作者宮澤賢治為什么能寫出這么觸動人心的灶貓、白象們的孤獨之感呢？日本文藝評論家古谷綱武曾經指出“如果離開了賢治的生活，就無法思考宮澤賢治的文學”（「賢治の生活をはなれて、宮沢賢治の文學は考えられないのである」）。這一部分將從作者的家庭環境，實踐活動和佛教信仰三方面分析作者宮澤賢治孤獨意識。

（一）孤獨意識的萌芽

宮澤賢治從小就在他人的注目下成長。這與他富裕的家庭環境有密切的關系。因為出生于富裕之家，對他疼愛有加的父母因為擔心他的行為舉止受到不良影響，總是讓他自己一個人玩耍，導致他漸漸與周圍的伙伴疏離。

到了青年時期的宮澤賢治雖然還沒有明確地形成對孤獨的認識，但已逐漸顯露出對自己富裕家庭的反感。在他給母親的書信中，不難看出他對家庭環境的反感、對孤立感的激烈排斥這樣的信息。

（二）實踐活動的失意與孤獨感的深化

宮澤賢治在童年時期形成的孤獨感在成年之后繼續存在。眾所周知，宮澤賢治不僅是有名的童話作家，詩人，同時也是博學的農業家。為了將自己所學知識提供給周圍貧困的農民們，他辭去了花卷農學校的工作。1926年4月，他來到花卷町大字下根子小學，開始了農耕生活。然而，自己腦中所描繪的理想在現實中卻不是那么輕松的事，他開始不斷碰壁。具體來說，就是與當地農民的糟糕的人際關系給宮澤賢治帶來了身心上的傷害。特別是，與農學校的學生們一起開展的羅須地人協會的活動，不被周圍人們所接受和認同，遭受了不少的誤解。再加上，他對于所學農學知識在異常天氣下、在實際農業活動中達不到所期效果也產生了不安的情緒。

（三）宮澤賢治的“汝等皆當作仏”思想與排解孤獨行為

宮澤賢治命中注定與佛教有著割舍不斷的聯系。佛教信仰深厚的家庭環境為他提供了先天的環境。然而，逐漸長大的宮澤賢治無意識中接受了《漢和照妙法蓮華經》，并且加入了提倡純正日蓮主義的宗教團體國柱會。也就是說，他與皈依凈土真宗的父親對立，與家族對立，皈依了法華經。

對于很多人來說，自我肯定的過程中，更進一步的追求莫過于能夠理解、同感自己信仰的人。也就是宗教上的“道連れ”。宮澤賢治也不例外，然而，從父親的態度來看，他的父母成為他的“道連れ”是不可能了。原本就很迷茫的宮澤賢治由此精神上被逼入更加孤立的境地。

但是，堅信只有法華經才是達到幸福的正道的宮澤賢治并沒有放棄法華經信仰。在孤獨和佛教的兩端進退維谷的他想出了一條生存之道：在確保自己法華經信者身份的同時，把自己從宗教的孤立狀態下解救出來。因此，給家人、親友的信不僅是自我肯定的過程，也是排解孤獨的一種方式。為了排解孤獨感，宮澤賢治不斷實踐著“汝等皆當作仏”的思想，全力勸說家人朋友步入法華經之道，然而從來沒有順利過，而且，一生都沒有得到解決。

參考文獻

[1] 宮澤賢治.周龍梅，譯.要求太多的餐館[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1.

[2] 吉本隆明.宮沢賢治[M].東京：筑摩書房，1989.

[3] 卓維寧.從《銀河鐵道之夜》看宮澤賢治的孤獨意識[D].長春：吉林大學，2014.

[4] 韓麗萍.佛教對宮澤賢治及其作品的影響研究[J].作家，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