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的成因淺探

鄧麗萍 陳啟權

摘 要：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的迅速滋長深受消費主義、后現代主義、歷史虛無主義以及新歷史主義等多種社會文化思潮的影響。文學藝術介入歷史過程中肆意消費歷史帶來了既沖擊主流價值觀，降低文藝的審美品格和大眾的審美情趣，不利于文藝健康發展，又損害了歷史精神，消解了歷史記憶，削減了民族認同的后果，這須要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

關鍵詞：歷史消費主義 文藝思潮 后現代主義 歷史虛無主義 新歷史主義

基金項目：本文系梧州學院2014年校級科研項目“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研究”（2014C006）的階段性成果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國人物質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精神娛樂意識日漸增強，消費主義也加速漫延，文藝消費歷史便成為一種潮流，有學者稱之為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1]文藝思潮“它實際是理論、批評、創作和讀者審美需求共同促成的某種社會潮流性力量，是一種合力，當然這合力又來自于更深層的某種變革的社會需求?！盵2]因此，深究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的產生，可發現既有經濟、政治和時代心理等多種外部原因，也有創作觀念、目的、手法等多種內在原因。而其迅速滋長更是深受消費主義、后現代主義、歷史虛無主義以及新歷史主義等多種社會文化思潮的影響。對此作全面考察，有利于梳理清楚文藝消費歷史的發展脈絡并對其作出有效引導，從而使之得以良性發展下去。

一、消費主義是歷史消費主義文藝思潮滋生漫延的前提條件。

關于消費主義，有學者作出了這樣的描述，即“消費社會的人們在自覺與不自覺之中，融入這個社會的‘消費需求之中，逐漸地，在持續消費欲求刺激下，消費似乎演化成人們的本能行為，消費也從一個經濟學術語深化為一種富有價值取向的社會思潮。”[3]消費主義大概誕生于18世紀中期的西歐，而在20世紀70年代，消費主義便已在西方國家盛行，但“直到80 年代才登陸中國社會，在90年代中期才勃然時興風靡，至今方興未艾，這與中國的政策取向、體制改制等重大轉型性事件和行為密不可分。”[4]自從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的高速發展促使社會主義上層建筑的全面進步，大大提高了人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水平。而人們文化生活的豐富，欲望的膨脹，隨之也滋生了消費主義意識形態，從物質消費到精神消費，從注重事物的實用價值到偏于事物的符號價值，人們的消費觀念日新月異，作為重要的文化符號現象，各式各樣的歷史事件便不可避免地進入了人們的消費視野。

而與此同時，國內一些學者如童慶炳、錢中文、王先霈等又大力提倡歷史題材創作要強化現代意識，強調重寫歷史，對歷史進行主觀建構，注意把歷史、藝術和時代三向度相互結合等。這樣一來，消費主義與現代意識的合謀便又進一步加快了消費歷史的進程，加大了戲說歷史的力度。一切歷史與歷史的一切均可以成為消費對象，帝王將相、英雄豪杰、前廷后宮，江湖廟堂，或真或假……無一不是豐富的歷史資源。而消費歷史不再是為了保存歷史記憶，傳承歷史精神，它只不過是一種懷舊手段罷了。由于歷史題材創作只成為對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的藝術性創想，不必拘泥于歷史真實，因此文藝消費歷史便有了廣闊的天地。

二、后現代主義是文藝隨意消費歷史的觀念準則

近幾十年以來，學術界對后現代主義的看法依然分歧很大、褒貶不一，有的人認為中國尚處于前現代階段，與西方大相徑庭；而有的人則認為中國已然處于后現代氛圍中了。但不管怎樣，當今歷史題材文藝創作及相關的文藝理論批評深受后現代主義思想觀念的影響卻是不爭的事實。

“后現代主義視文化為玩世不恭的游戲，通過展示無意義的平面影像，拒絕任何具有深度的解釋和有價值的指涉。破碎、虛無、邊緣、顛覆、消解、非差異化等構成了后現代的典型特征?！盵5]由于“后現代主義特征主要體現在稟承解構主義立場、多向性思維特征、多元主義方法論以及世俗化、時尚化的價值取向”[6]因此在后現代主義思想觀念的影響下，歷史成為隨意顛覆與消遣的對象，野史、秘史、艷史、偶然性歷史、小歷史被充分挖掘，正史、嚴肅史、大歷史受到嚴峻挑戰與戲說，惡搞、穿越無所不用其極，歷史成為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真可謂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了。

三、歷史虛無主義是文藝肆意顛覆歷史的觀念動力。

“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是在后現代主義語境下深受虛無主義哲學影響而出現的一種文藝思潮?！盵7]它是當代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其本質是反對以唯物史觀為指導進行歷史研究和歷史解釋，其主要特征是否定和抹殺公認的歷史事實，或者隨意歪曲歷史真相。歷史虛無主義曾在近代中國出現，和“全盤西化”論互相呼應，它一度沉寂，但到20世紀80年代后又重新泛起。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便開始進入了又一個較為漫長的社會轉型期。經濟轉型、政治清明、觀念變革、價值多元和文化開放，這樣的社會環境，給了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滋生漫延的肥沃土壤。而現代意識的融入與人性化歷史敘事則給歷史虛無主義在文藝領域乘虛而入創造了有利的思想條件。

由于受到歷史虛無主義思想意識的支配，少數人在“去宏大敘事”、“重寫近代史”等名義下，刻意以古釋今，最終只不過想通過穿著傳統服飾的“古人”去述說心中的理念罷了。他們創作大量“翻案”作品，任意顛覆歷史，顛倒是非，歪曲歷史真相。由此便出現了像《走向共和》、《赤壁》（吳宇森電影）這樣一些打著人性化創作旗幟而歪曲真相、解構經典的文藝作品。而“這股有嘩眾取寵之心、無實事求是之意的戲說歷史、解構經典的虛無主義歪風，正在危及并削弱中華民族優秀的歷史傳統、歷史意識和歷史精神！”[8]

四、新歷史主義是文藝主觀重釋歷史的理論依據

20世紀80年代，美國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英文系教授史蒂芬·格林布拉特首先提出了“新歷史主義”這一概念，從而使與之相關的顛覆性觀點在全世界范圍內全面推廣。新歷史主義文藝創作尊奉的核心理念是“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9]和“歷史的文本性與文本的歷史性”[10]它主張的是對歷史進行藝術性重構，通過一些文學修辭手段對歷史文本進行重新解讀，因而明顯有別于基于傳統歷史觀的文學批評方法，帶有強烈的開放性、批判性和顛覆性等特征。

新歷史主義放棄了本質主義的宏大歷史觀，重視主體建構的歷史，小歷史；沖破傳統政治史、精英史的觀念束縛，把視野延伸到經濟史、社會史和文化史，和普通百姓乃至三教九流的歷史。這“相對于舊史學崇拜單純幼稚的客觀主義形成了一定的超越，不可否認具有一定的進步性、科學性和合理性。”[11]同時有學者指出，“新歷史主義電視劇牢牢地抓住了觀眾的審美心理，實現了讓觀眾在現實和歷史之間穿梭的效果，滿足了受眾在觀看歷史題材電視劇時所產生的心理需求。因此，人們的情感欲望在此得以宣泄，解除了內心的不悅，收獲了足夠的歡愉，達到了人們與藝術的共鳴。反之，歷史題材電視劇在滿足觀眾審美需求的同時，也是在為自己的發展鋪著一條康莊大道?！盵12]像《康熙微服私訪記》、《鐵齒銅牙紀曉嵐》、《宰相劉鑼鍋》、《戲說乾隆》等隨心所欲戲說歷史、娛樂歷史的“新歷史主義”創作大行其道，肆虐熒屏便是一些很好的例子。

然而，新歷史主義本質追求必然導致歷史題材文藝作品出現放棄擔當、疏離責任、蔑視崇高、追求輕松、慣于消解、喜歡碎片等等這樣一些平面化、消極化、虛無化創作傾向。如果這些傾向一旦成為創作時尚，也往往會導致歷史成為了任人言說的對象，成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或隨意揉捏的面包，而歷史題材文藝作品的歷史感因此便會大幅度削弱，其審美品格亦會相應降低。

在消費主義盛行的基礎上，以現代意識為創作理念，以后現代主義為創作準則，以歷史虛無主義為內在動力，以新歷史主義為理論依據，當今的歷史題材創作制造了一道道異彩紛呈的歷史景觀。但是，文學藝術介入歷史過程中不尊重歷史的本來面貌，任意踐踏歷史，肆意消費歷史，既沖擊了主流價值觀，降低了文藝的審美品格和大眾的審美情趣，不利于文藝的健康發展，同時又損害了歷史精神，消解了歷史記憶，削減了民族認同，不能不引起我們高度重視并且采取有效的應對措施。

參考文獻

[1] 秦勇.中國當下歷史消費主義的出場[J].社會科學，2005（7）：111.

[2] 寧秀麗.中國當代文藝思潮研究概述[J].菏澤學院學報，2008（4）：33.

[3] 陸貴山，主編.中國當代文藝思潮[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260.

[4] 劉明艷.消費主義文化價值觀在我國的歷史際遇[J].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4）：53.

[5][7] 陸貴山，主編.中國當代文藝思潮[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238.

[6] 賴大仁.后現代主義與當代文藝發展[J].貴州社會科學，2007（11）：17.

[8] 仲呈祥.必須清除文藝領域中的歷史虛無主義[N].文藝報2015-11-04.第三版第3頁.

[9] （意）貝奈戴托·克羅齊.歷史學的理論和實際[M].傅任敢譯，商務印書館1982：13.

[10] 轉引自田楠.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歷史主義視野下中國歷史題材電視劇的創作研究[D].陜西師范大學 2012年5月第8頁.

[11] 盧鐵澎.歷史題材文藝創作的當代意識與相對主義[J].社會科學，2005（7）：114 .

[12] 鐘穎的.受眾的影像消費及其心理滿足——我看電視歷史劇的流行[J].視聽界2004（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