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蘭
摘 要:在物質欲膨脹的當代,被時髦追趕得氣喘吁吁的人們,它們的生命生存生活將如何立足?筆者在傳統文化視域下以體悟的方式解讀曠胡蘭散文集《夢回山鄉》,探究其對生命的觀照、教育的反思和文學的守望,以求實現回歸傳統追求人文價值的夢想。
關鍵詞:曠胡蘭 散文 回歸傳統 生命觀照 教育反思 守望文學
每一個作家創作的文學作品都打上了個人的烙印,毫無例外,它又與其他藝術作品有共性,如同樹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一樣,每片樹葉又具有與其他樹葉共同的性質。20世紀40-70年代出生的人,貧窮在他們身上投下了很深的陰影。以至于20世紀改革開放以來至21世紀初近三十年的時間里,這些人對財富的理解和對財富的追求是偏激的。他們對幸福的判定標準是擁有物質財物的多寡,成功與否。他們對社會進步的認可也停留在科學是否發達、技術是否先進的層面。近十年來,隨著全球化的進程,各國有識之士都在思索、討論、反省一個問題:當“窮得只剩下錢了”,人類該何去何從?中國是個歷史悠久的有著豐厚傳統文明的國家,智慧的中國人也在主動地、積極地尋找出路。盡管地處中國四線城市,地理位置、信息來源距離“現代文明”、“西方文明”稍微有些遠,但有著廬陵文化底蘊的當代廬陵文人,憑著其義不容辭的文化擔當和當仁不讓的社會責任與勇氣,在最近十年,經過反思、探索,為尋求現實幸福積極構想,獻計獻策,創作出一系列“尋根文學”、“鄉土文學”。毫無疑問,這是有著廬陵文化背景的江西作家曠胡蘭創作散文集《夢回山鄉》的時代環境。但作為獨立的創作個體,由于生長的環境、生活的經歷、品德的修養、所受的教育與人不同,作家曠胡蘭所創作的文學作品具備獨有的特性。概言之,曠胡蘭的《夢回山鄉》沒有宏大的敘事,它是作者人到不惑之年“不惑”性的回憶和對當下生活忠實性地記錄。筆者認為,《夢回山鄉》最大價值之所在,是它對生命的觀照、教育的反思和文學的守望。
一、回歸傳統,觀照生命
“寫作乃是一個生命與拯救的問題”,“是一個終人之一生一刻也不放棄對生命的觀照的問題”。①身處山鄉之地,物質如此貧乏,人們是如何走出困頓并脫穎而出?是國家政策使然?本性使然?傳統中國人身上的特質使然?還是中國式家庭孕育出來的親情、友情、愛情使然?應該說都有。正是通過這些意義的挖掘與思考,通過這些事件的描寫與刻畫,通過真摯情感、細微敘述、深刻哲思的推動,闡釋勤勞、善良、純樸、節儉、熱情、進取等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內涵,引起讀者感同身受式的共鳴,引領困頓中的人們走出困頓,幸福中的人們珍視幸福,已達到回歸傳統指導現實生命生存生活的功效。所以,曠胡蘭特別重視傳統,她是回歸傳統來觀照生命的,她在《老家》中深情地寫道:“老家,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永遠牽掛、永遠懷念的地方,一個讓人無論走到哪里都在心靈深處無法割舍的地方。她是我們的根,是我們心中永遠的魂。”
真正習得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不是靠學校教育,而是靠口耳相傳、言傳身教的傳統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如《老家》中寫到的勤勞:“我年少的時候,父母身體還很健康。他們常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屋前屋后的小院、水溝收拾得干干凈凈。”《父親的存折》勤勞中體現的是樂觀、進取的生活態度。在曠胡蘭的記憶中,父親扛著一把鐵鍬,嘴里卻總是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或者是夜晚父親戴著老花眼鏡捧著兒女的書本看的情景。家里孩子多,經濟拮據,生活窮苦,但父母從來沒有在小孩面前叫過窮,嘆過氣。相反,勤儉節約中體現的是自尊自強,父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不愿意向別人借錢,精心飼養家中的母牛和小豬,精心管理家中竹林,積攢一點零錢,存入銀行,以備兒女上學開銷,家里的任何開銷是絕對不會動用那點錢的。
善良熱情也是在家庭中的言傳身教中習得,她在《童年的橘園》寫道:“也正因為缺少,所以每年橘子還不到成熟季節,便經常有人偷偷爬到樹上摘下來或用竹竿打落幾個來品嘗。因為我家的橘園就在路邊,更有不少頑皮的男孩兒經常來偷摘橘子,父母只得吩咐我們幾個小孩子看護著。雖說有人看護,但其實也是不怎么管用的,那些年齡稍大點兒又特別膽大的男孩就經常來光顧。他們有時一邊逗著我們,一邊摘下幾個橘子后大搖大擺地走,有時還故意做出各種古怪的吃相。我們又氣又惱,但也沒有法子。父母說,幾個橘子就算了。”過節那天,母親居然還要挑幾個大個兒的柚子送去鄰居家。尤其是母親,在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傳承上功不可沒。在曠胡蘭的記憶中,母親常常在自家很困難的時候去幫助比自家更困難的左鄰右舍,雖微小,卻是一份真心,送去的是一份暖。
團結友愛也離不開家庭與社會環境的熏陶。令很多人頭疼的婆媳關系,到了她家這里卻其樂融融,因為婆婆是一個強健、勤勞又有愛心的女人,在《婆婆》中,我們看到:“沒有抱孩子的時候,我也會與她一起用扁擔扛著一籮筐菜回來,這時,她會讓我走在前面。走在后面的他不時將籮筐往后面移,以減輕前面的重量。我發覺后回頭對她說:‘不用移,我抬得起啊。她說:‘你個子小,力氣也小,我反正是勞動慣了,力氣比你大著哩。”又看到:“公公去世后,她便搬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幫我照顧孩子,接送小孩上學放學。兒子上小學一二年級時,還給小孩送午飯。她非常高興而滿足地做著這一切。但她一直在農村生活慣了,兒子上小學三年級之后,便嚷著回到鄉下去了。種菜,養雞,忙得不亦樂乎。我們在周末或假期也回到鄉下,一家人其樂融融。”在《老家》中驗證了團結友愛也受社會環境的影響:“那個時候,每家每戶都有四五個甚至六七個孩子。鄉村雖然還很貧窮,但也特別熱鬧。盡管有時也免不了一些鄰里之間的小糾紛、小摩擦,但整個鄉村還是呈現出一種祥和、整潔之態。”
至此,我們可以說,中華傳統文化孕育的傳統美德是我們現實生命實現價值的動力和精神源泉。曠胡蘭因受益傳統美德得到了《菩薩保佑你》,九歲因《懷念一個少女英雄》自作主張改了名字,《不忘兒時的夢想》在十歲就有了自己人生的夢想。如果拋卻唯心唯物觀念之爭,這就是俗話說的好人有好報,種好因得好果。曠胡蘭也真正成長為當時社會提倡的“四有”新人:有禮貌,有文明,有道德,有理想。
二、反思傳統,揭示教育弊端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要面向四個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教育的作用不言而喻,教育工作者責任重大。尤其在經濟迅速發展和全球化進程不斷推進的背景下,培養怎樣的人才才真正具有競爭力去實現中國夢?培養怎樣的人才才能實現人自身價值的最大化?為此目標,教育專家設計一套套方案,各省市各地區不斷地更換教學改革的霸王旗:杜郎口、三環六步式、二十四口訣、三三三生本課堂……說到底,教育就是培養能實現自身價值最大化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處于不敗的國際競爭下實現中國夢,才能構建我們理想中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為此,我國當前的學校教育也基本上能以人為本,以生為本,一切為了學生,一切從學生出發。當然,筆者沒有認為今天的教育已經很完善,只是認為今天的教育比較完善,仍需努力向前發展,不斷完善。然而,走到今天,中國教育已經歷經曲折。
曠胡蘭的《夢回山鄉》就揭示了傳統教育的弊端。如《童年軼事》中寫道:“老師們為了保持課堂紀律,都讓男女學生同桌。”也就是說,當時的課堂教學中編排座位考慮的是如何維持紀律,而不是合作,互幫互助,也不會考慮競爭,合作比拼,比拼提高。當年學校設置的成績排名居然好的與火箭、飛機,差的與烏龜連接起來。這是一種簡單粗暴的違背教育規律的教育方法。曠胡蘭反思妹妹為什么沒能讀中學,與老師沒有把她與火車連接起來有關。孟繁華說每個人都是天才。這種冠以打擊性的命名實在是不利于學生潛力的挖掘與發揮,何況年齡尚小,老師說什么信什么,都被說成是烏龜了,主動學習的信心和動力瞬間消失,誰會相信自己是天才?升學率自然低下。
曠胡蘭因此《在山鄉教書》期間身體力行,注重培養學生的自學能力,讓學生主動積極地熱愛學習。自學是每個人成為天才的途徑:“你要相信,上天給每個人一份天才,只是它藏在某個角落。”②一個人如果沒有遇到好老師,不要泄氣,你可以自己教自己,發現自己,挖掘自己,糾正自己,實現自己。“藏在你家中的寶藏,當然該由你自己最先發掘。”②功夫不負有心人,曠胡蘭按照自己的教學方法,激發學生學習的興趣,讓學生愿學、愛學,終于在此后的幾年,所教班級的學生成績在全鄉名列全茅。她自己也被評為優秀教師。畢竟,個人的力量總是那么弱小,對傳統教育的拯救是有限的,在她離開之后,班上的學生紛紛輟學,有的是因為家里窮,回家帶弟弟妹妹了;有的是學習沒有勁頭,不想學了。
反思傳統教育使曠胡蘭格外重視孩子的家庭教育;“孩子在小動物的陪伴中快樂成長,也在與它們的相處中懂得了生命的柔弱,知道了愛和悲憫,知道了生命的可貴。”(《我家的小動物》)但是,教育在巨大的現實面前不得不低頭:“兒子看小說,本來也未嘗不可,但我們要讓他明白,他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學好功課,到時能順利考上一所較好的學校。畢竟我們是現實中人,我們沒有能力擺脫這種現實,也無法逃避,只有尊重它,并努力適應它。”(《與兒子的戰爭》)當教育兒子成才后,曠胡蘭沒有道破教育的奧秘,除了感嘆撫育孩子的辛苦和不容易外,她只是陷入深深的思考:“我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嗎?時至今日,我還經常這樣捫心自問。”(《與兒子的戰爭》)這雖然是一種留白的寫作手法,但更多的是對教育的警醒:以學生為主體真的不要老師的引導嗎?傳統教育與現代教育真的是簡單二分嗎?賞識是一種教育,難道批評不是一種教育嗎?教育該去向何處,任重而道遠。
三、回歸傳統,守望文學
今天,我們處于信息化時代,閱讀、書寫走向式微。在應對快餐文化的當下,維持我們傳統記憶的剩余的文學價值用什么來守望?曠胡蘭敘述自己作為交警日常事務的一些篇章,表達自己對生命生活的感悟,安居樂業、愛崗敬業之情展露無遺。《山水吉安》一節,描寫本土的自然風光,抒發熱愛大自然熱愛生活的志趣。如果說曠胡蘭以此來守望“剩余的文學性”, ③未免太過牽強和武斷。筆者認為,曠胡蘭敘述日常事務和描寫本土山水就個人而言獨具特性,但就整個廬陵的本土作家而言,這是一種文學現象。他們選擇日常事務和本土山水作為寫作對象是在文學革命終結之后④的一種文學嘗試。應該說,無論是寫作手法的運用還是語言風格的形成,本土作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這種嘗試很了不起,在浩大聲勢的“視聽文明”面前,他們沒有望而卻步,也沒有望洋興嘆,而是屏住呼吸,竭盡全力,象飛蛾撲火般奮力向前沖刺,挑戰。他們只是以傳統為參照物,用創作來尋求內心精神和靈魂的棲居地,寄情山水來揮灑自己對文學和文字的深愛。把他們的文學作品稱之為“鄉土文學”也好,或稱之為“尋根文學”也行,他們都借文學作品為媒介,體現了他們作為廬陵文人特有的文化情懷和社會擔當。從這種意義上說,曠胡蘭作為廬陵文人中的一員,她的創作守望了“剩余的文學性”。
作家曠胡蘭的《夢回山鄉》因回歸傳統對生命的觀照,反思傳統,揭示教育弊端而獨具特性,又因她回歸傳統守望文學而具共性。而這一切皆因她從小到大回歸傳統人文價值的夢想一次次得以實現。
注釋
① (法)埃萊娜·西蘇.從潛意識場景到歷史場景[A]//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張京媛,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219.
② 孟繁華.賞識你的學生[M].教育科學出版社,2013:31.
③ 陳曉明.守望剩余的文學性[M].新星出版社,2013.
④ 孟繁華.文學革命終結之后[M].中國出版集團現代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