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亮
“丈夫”偽造身份結婚后席卷家產出走,其妻子向民政局提出撤銷婚姻登記請求被拒,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撤銷結婚登記又敗訴……
案情回放
蔣某(女)與周某經人介紹相識,2013年1月,雙方持戶口簿和身份證前往重慶市梁平縣民政局辦理結婚登記。
經審查,梁平縣民政局為雙方頒發結婚證書。婚后第二年,周某攜帶家中全部存款共計3.5萬元不辭而別,至今杳無音信。蔣某向當地派出所報案。
派出所經查證.周某的戶口簿和身份證均系偽造。2014年6月8日,蔣某向梁平縣民政局提出撤銷結婚證的申請,6月27日梁平縣民政局以不具有撤銷結婚登記的職權為由對原告申請作出不予受理決定。
2015年1月14日,蔣某以梁平縣民政局為被告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要求法院判決被告——梁平縣民政局撤銷其與周某辦理的結婚登記。
[法院審理]
2015年6月2日,在充分聽取雙方當事人意見后,法院審理認為,被告梁平縣民政局在結婚登記過程中,對結婚登記當事人出具的本人戶口簿、身份證等證件,本人無配偶以及與對方當事人沒有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旁系血親關系的簽字聲明等證明材料進行了審查,并詢問了相關情況,已經盡到正常的審慎義務,故對原告要求被告撤銷婚姻登記的請求不予支持。
法理評析
現實生活中,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的案例時有發生,且表現形式多樣。如假冒他人騙取結婚登記、使用他人的身份信息辦理結婚登記、利用虛假的身份信息(包括偽造的身份證、戶口簿等)騙取結婚登記等等,此種情勢下,當事人如何對自身的權利進行救濟?
筆者認為,依據相關法律規定,除“因脅迫結婚”的唯一情形,婚姻登記機關沒權撤銷結婚登記.而行政訴訟救濟并不能達至婚姻關系解除之目的,因此,此類案件通過民事訴訟進行救濟更為妥當且經濟。
民事訴訟對“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的救濟,雖然也存在一定障礙,如民事訴訟法第119條、婚姻法第10條、第11條的規定,但經適度“變通”后,民事訴訟救濟則可徹底疏通“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的救濟路徑。
“現行可采”路徑:
其一,在“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案件中騙取結婚登記的當事人的真實身份情況能夠確定的,且同時具有法律規定的導致婚姻無效的情形的,相對當事人即可依法提請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宣告婚姻無效。
其二,在“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案件中騙取結婚登記的當事人真實身份情況雖然能夠確定,但并不具備導致婚姻無效情形的,相對當事人亦可依法提請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決離婚。
其三,在“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案件中騙取結婚登記的當事人真實身份不明的,相對當事人若能夠提供諸如婚姻登記檔案中所記載的照片、簽名及指紋等證據信息證明確有其人,人民法院不能因姓名、年齡、戶籍等不清楚而徑直認定“無明確的被告”,應當根據對被告的實質確認予以受理。
其四,依據最高人民法院在處理虛假身份證登記結婚后一方當事人下落不明的案件時給民政部的函復(法研[2002]81號)的規定,當事人可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向人民法院宣告死亡的,其婚姻關系按乙方當事人死亡處理。易言之,在騙取結婚登記的當事人真實身份不明的情形下,相對當事人既可以選擇向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亦可以選擇向法院提請宣告騙取結婚登記當事人死亡,其婚姻關系在死亡宣告生效后即自動解除。
“變通呈現”路徑,即“建立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之訴”。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確認之訴具備理論依據、法律空間與可借鑒經驗:
其一,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沒有制度障礙。現行民事訴訟已經構建了“確認之訴”,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的確認作為“確認之訴”的新形式與既定制度設置沒有本質沖突。
其二,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具備實體與程序的法律根據。實體法方面,婚姻法第8條及其配套法規對婚姻成立要件的明確規定為法院認定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提供直接根據;程序法方面,婚姻法及其解釋對無效婚姻和可撤銷婚姻審理制度作出明確規定.鑒于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具備與請求宣告婚姻無效和可撤銷之訴相同的訴訟性質,其完全可以參照適用。
其三,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具備可借鑒經驗。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并非我國獨創,諸如德國民事訴訟法對“確認當事人之間婚姻關系存在與否的訴訟”作出規定,臺灣地區亦將“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之訴”作為民事訴訟法的必要內容。
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的實際操作較之于“現行可采”路徑具備明顯的“效率與效果”優勢:婚姻成立與否的判定標準應系“是否符合婚姻的形式要件”,而婚姻有效與否是對“已成立”的婚姻作出法律價值判斷,即是否存在諸如重婚、禁止結婚的親屬關系、婚前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后尚未治愈和未達到法定婚齡等情形。易言之,確認婚姻成立或者不成立不需要對婚姻的效力作出確認,因為只有婚姻成立后,才涉及婚姻是否有效的問題。
在“利用虛假身份騙取婚姻登記”的案件中,雖蘊含行政路徑、行政訴訟與民事訴訟路徑的競合選擇,但是以婚姻關系解除為訴訟目的的糾紛,并非行政路徑與行政訴訟路徑所及,最終的救濟應依托民事訴訟的“現行可采”路徑與“變通呈現”路徑。
(編輯 楊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