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大師

三井獸

即使半賽季沒有臨場指揮，但這絲毫不影響史蒂夫·科爾當選賽季最佳主教練。他的總票數（89票）并沒有開拓者主帥特里·斯托茨（111票）多，可誰能忽視“73”這個數字帶來的神奇效應，他終于在一年之后獲得了上賽季就本應屬于他的榮譽——在去年的評選中，首次出任教練就帶隊打出67勝的科爾只排名第二，不敵老鷹主帥布登霍爾澤。

科爾是勇士隊史第三個榮獲最佳教練獎項的主帥，另外兩位是1991-92賽季的唐·尼爾森和1963-64賽季的阿列克斯·漢納姆。本賽季僅僅是科爾執教勇士的第二個賽季，在去年以聯盟第一的身份贏下總冠軍后，由于健康問題，他錯失了勇士本賽季前43場比賽，只能由助教盧克·沃爾頓代理臨時主帥職務，小沃爾頓因此也在這次評選中獲得了3張選票，所以，科爾本賽季實際的執教戰績為34勝5負。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數字——NBA歷史最佳開局24勝0負；NBA歷史最多的34場客場勝利；NBA歷史最長的54場主場連勝（包括上賽季延續下來的18場）；NBA歷史單賽季最多三分命中數：1077個；他們從沒有背靠背失利，這是NBA歷史第一次；他們還是NBA首支整賽季沒有連敗，也沒有輸給同一支球隊兩次的隊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NBA70年來的最佳戰績，歷史上共有1423支球隊，只有這支勇士得到了73勝。

無論攻防兩端，勇士都是一支絕對出色的隊伍。場均得到114.9分，是1991-92賽季后最高的。在百回合得分（112.5分）、投籃命中率（48.7%）、三分命中率（41.6%，排名NBA歷史第二位）、場均助攻（28.9次）方面領跑全聯盟。而在防守端，他們的防守效率并列全聯盟第四，每百回合僅被對手得到100.9分。勇士之所以顯得如此完美無暇，一切都是從科爾擔任球隊主帥的那天開始的。“Strengthin Numbers”，這個口號是科爾在一年前提出的。2014年，科爾接受勇士主教練職位的時候，他有一沓厚厚的筆記，包括數據統計的東西、球隊陣容的資料、球員身體狀況的研究、瑜伽訓練的價值等等。他的信條之一就是：這是個圍繞著球員發展的聯盟，球員們需要開心地打球。當球員們每年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一起，一周七天都見面的時候，前進的最大阻礙往往是單調，不論生活還是訓練。正如球隊助教布魯斯·弗雷澤，科爾大學以來的摯友所說：“對于史蒂夫而言，比賽的快樂是最核心的東西。”

訓練營開始的時候，科爾努力讓一切變得有趣。他在訓練的時候播放音樂受到了多方的關注和報道——這個小伎倆是他從西雅圖海鷹教練皮特·卡羅爾那里偷學來的。他在錄像環節加入電影的片段，還經常搞即興比拼，包括在球館里2對2的跑步訓練，每組兩個人分別扮演四分衛和接球手的角色。科爾喜歡海鷹隊快速而放松的打球方式，喜歡那支球隊永遠緊張的狀態——海鷹隊像是站在懸崖上，時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卻時時都知道最后一寸土地在哪里。“節奏很快，球員放松，卻也有紀律性。”他說。讓勇士隊達到這種平衡是他的第一要務，尤其是讓庫里可以達到這種平衡。這支球隊的氛圍很輕松，庫里的表現花哨而搶眼，盡管他的失誤太多了。“你不想讓紀律和約束影響到他們的自信和士氣。”科爾說，“球隊化學反應這么好，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庫里永遠做自己。我并不是要說其他球員在這方面一點作用都沒有，但球隊的領袖才是奠定球隊基調的那個。如果球隊領袖享受籃球，他的隊友也會享受籃球，找到樂趣。”

這個賽季，如此的氛圍仍在繼續，勇士每個工作日上午做的事情你一定想不到。訓練場里的14個黑色播放器傳出流浪者合唱團的搖滾聲，當媒體走進球館時，球員們分別在幾個籃筐下投籃，墻上是球隊以往的巨幅照片：里克·巴里、拜倫·戴維斯隔扣基里連科、老尼爾森場上指導、庫里親吻總冠軍獎杯，還有剛剛掛起的2015-16賽季太平洋賽區常規賽冠軍的旗幟。

去年，科爾邀請了兩個海豹突擊隊成員來跟球員們講話，他們主要講了團隊合作，做好準備方面的事。而這個賽季，科爾曾找來美國海軍藍天使特技飛行隊的飛行員們。“勇士和藍天使之前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史蒂夫并不會讓球員們腦子里一直想這些東西。他們的到來是激勵球隊，但也有同樣重要的人文因素，這個世界比籃球更大。”尤恩說，他是科爾的特別助理兼高級球探管理，是球隊最關鍵的人物之一，從分析錄像到科爾的行程安排，到球隊的策略，到處都有他的身影。最近，球員們集中在一起聽邁克爾·劉易斯的發言，劉易斯是《點球成金》，《大空頭》，《弱點》的作家。

你知道“小世界理論嗎”？世界上的每個人與另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可能通過很少的中間人就可以建立聯系。如果你在科爾身上嘗試這個理論，選擇最近50年進入名人堂的一位教練，科爾要么在他手下打過球，要么和他有過某種交集。他在芝加哥為“禪師”效力五年，拿到三個總冠軍；他在圣安東尼奧為波波維奇效力四年，拿到兩枚戒指；他在克利夫蘭為蘭尼·威爾肯斯效力；他在菲尼克斯為科頓·菲茨西蒙斯效力；在亞利桑那大學，他在盧特·奧爾森的帶領下進入四強；而在他更小的時候，還參加過約翰·伍登在UCLA舉辦的訓練營。然而在偉大的教練手下打球，并不意味著能很快將他們每個人的思想融會貫通。一個教練要花上幾年的時間，才能知道什么時候該推球員一把，什么時候該讓他們自己解決問題；他們要花上幾年的時間，才能學會如何激勵球員，讓他們在關鍵時刻打出偉大的表現。

做教練以來，科爾借用了自己各個導師的不同方法。沒有比賽的假期，他帶著教練團去納帕谷度假，像波波維奇那樣。賽季進行之時，他會在錄像里插入搞笑的片子，像“禪師”那樣。有一次，他想教會球員摒棄內心的噪聲，球員們在訓練的時候便一句話也不能講。還有一次，他取消了訓練，讓球員們互傳橄欖球。你會在科爾的身上找到每個教練的影子，然而你仍然覺得他就是他自己。“在我看來，很多人想要完全模仿某個偉大的教練。”小沃爾頓說，“但科爾好像是把自己從這些人身上學到的東西，有選擇性地在這群球員身上使用。如果他手下是另一群人，我相信他會表現出另一種風格。”

總有一個時刻，教練需要掌控這支球隊，挑戰就在于弄清楚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掌控他們。蟄伏地太久，球員們就不會尊重你；話說得太猛，球員們就會反抗你。當然，常規賽你可以在記者錄制節目的時候扮個鬼臉，可以因為輪休球員給球迷寫道歉郵件，但到了季后賽，一切就不一樣了。想要走上康莊大道，和那些對他產生深遠影響的偉大教練們一樣，科爾就需要贏得總冠軍。他會像杰克遜在公牛和湖人時所做的那樣，為球隊帶來衛冕冠軍的榮光嗎？他會像波波維奇在馬刺時所做的那樣，在關鍵時刻控制場上局勢嗎？科爾承認，沒有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我覺得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說，“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能預測將要發生的事情。”

科爾捧得過總冠軍，投中過關鍵球，在最后時刻表現超神，那些事情他都做過。現在，他正在為別人畫戰術，并且相信他們會命中那些球，就像邁克爾·喬丹在1997年總決賽第6場相信科爾能命中那個跳投。科爾偶爾會提起過去發生的事情，以他特有的方式，你只是隨便聊到了什么，過幾天他就會重新提起那個話題，并且加上自己的新看法。“他是個愛思考的人。”弗雷澤說，“在他進入更衣室之前，或者在他開會之前，他會提前很長時間決定自己要說或者要做什么。他睡覺的時候會思考，起床了會思考，過馬路的時候也在思考。有時候你想提醒他，‘車子會撞上你的，但他不在乎，因為他在思考。”

從某種角度來講，科爾確實是現學現賣，他從自己做解說員時整理的戰術視頻里面拿出幾個教給球隊，他會問沃爾頓進攻的問題，會問羅恩·亞當斯防守的建議，然而他已經為了執教球隊做了25年的準備了。他也許迂回過，也許走了遠路，但這一直都是他想要做的。弗雷澤還記得，科爾在自己新秀賽季結束的時候打電話，問他奧爾森手下有沒有學生助教的工作可以接手——那時菜鳥科爾還沒有什么表現自己的機會。

當他15年的球員生涯畫上句號，他選擇走上解說席，因為他的孩子還在中學。后來他去太陽隊做總經理，因為球隊老板羅伯特·薩沃爾問他有沒有興趣。然而這都不是科爾想要的，他和球場不夠近，他想念更衣室的戰友情深，想念整個賽季的跌宕起伏，想念那些汗水和眼淚。他努力學習更多的東西。每一次解說之前和教練的會議都被他當作研究學習其他教練的契機，他記著筆記，整理著那些聰明的戰術。“當他從菲尼克斯辭職的時候，他對我說，‘我很喜歡那份工作，很享受，但它讓我更加明確自己想成為一名教練，那才是我的夢。”弗雷澤說。

如今科爾的美夢不僅成真，而且還帶領著聯盟最好的球隊，他可能顛覆了我們對主教練角色的認知，但這正是科爾獨到的成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