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超
如果把本賽季也算上的話,夏洛特黃蜂隊進入聯盟以來一共也不過打進了三次季后賽(前身是山貓隊)。而且在本賽季之前,他們還沒有取得過一場季后賽的勝場。對于一支進入聯盟已經超過十年的球隊來說,這也算是個足夠令人尷尬的紀錄了,尤其他們還有一個格外好勝的老板。
不過尷尬也只是于球隊而言,對于生涯第三個賽季才初嘗季后賽滋味,同樣沒品嘗過勝利滋味的球隊核心后衛肯巴·沃克來說,這些尷尬也不過是他尋夢之旅中的一個關口而已。
美好重溫
走進沃克那棟位于夏洛特南方公園區寬敞明亮的兩層小樓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和籃板面積差不多的巨大相框。相框里裝的是五年前沃克為康大投中那記絕殺時的照片。稍微轉下身,便是一張沃克身穿康涅狄格球服上籃的近景大圖,旁邊還有沃克舉起2011年大東區冠軍獎杯的榮耀時刻,帶上NCAA錦標賽桂冠時的瀟灑剪影,還有他在白宮接受奧巴馬接見時的合影鏡頭。在這一堆照片中間,還有很多雜志封面的剪貼畫,上面無一例外都是和2011年那支冠軍康大有關的內容。而這些,都是沃克親手制作的。在墻的另一邊,就是他在黃蜂的隊友,肯塔基榮譽校友邁克爾·基德·吉爾克里斯特。不過,很多人都認不出那是誰,照片里的麥基吉因為打賭打輸了,被迫穿著一件康大的愛斯基摩犬T恤。
沃克的房子,就像康大名人堂在夏洛特開設的分部。沃克很喜歡帶著客人去他的客廳坐坐,甚至還會在康大的席子上打滾,或者枕著康大的枕套小憩。“我的床罩上印著一只大大的愛斯基摩犬。”沃克興奮地說,而他康大主題的懶人毯上還有更多和母校有關的LOGO圖案,在無數個冬夜里,沃克就是裹著這條毯子一遍遍看著2011賽季康大的比賽。“我喜歡從打德保羅大學那場比賽開始看,然后把十一場比賽全看完。”如果時間不寬裕,他就直接從他最喜歡的那場,對陣圣迭戈州大,或者第二喜歡的對陣錫拉丘茲那場開始看。有時候,他也會選擇觀看時長一個小時的康大紀念集錦。
“永不畢業”曾是ESPNU頻道的廣告主題,已經拿到了社會學學位的沃克也參與了這個廣告的拍攝。“我懷念那些日子。”沃克說道。那時,他會在公寓里玩游戲;“周二餅”那天,沃克一邊聽著電話那邊媽媽給他念叨著菜譜的細節,一邊親自下廚烹調;在更衣室和隊友們圍成一圈進行他們的開場儀式。“球迷就在旁邊的看臺上,他們離我們太近了,近到耳語聲都能聽清。”沃克說。
每年夏天,他都會和前康大后衛唐內爾·貝弗利去夜店嗨一下。沃克會和貝弗利重溫當年的時光。“這只關乎于校園生活,或是一次派對,帶著康大的味道。”沃克說道,他的臉上還泛著憧憬。
貝弗利現在是洛杉磯的一名房產經紀,他同樣有理由去懷念感傷那段打球的日子。而沃克,一個樂透出身,拿著4800萬美金的薪水,坐擁一套私人家庭電影院。在25歲的年紀里,他正享受著職業生涯里最棒的一個賽季,球隊也在他的帶領下打出隊史最佳戰績。他和隊里那個偏執狂的老板每周都會互相通話。所以,他會沉浸在過往比賽的錄像里。“那是他的巔峰,那是他最好的時光。”和沃克一起居住的表兄基多·沃克說道。
五年前,沃克還是一支滿是菜鳥,在大東區排名第九的康大校隊隊員,但卻走過了28天的美妙旅程,先是在麥迪遜廣場花園五天贏了五場,再從華盛頓到阿納海姆再到休斯敦,踩過肯塔基,打扁巴特勒,成功登頂冠軍。在這段日子里,沃克這個迷信的大三生甚至拒絕理發、拒絕換鞋,一直穿著那雙黑綠相間的飛人鞋。他跟朋友說自己不修邊幅是因為那是全國直播,萬一頭發剪壞了多沒面子。“球拿在手里的感覺都不一樣。”沃克說道。他在對陣圣迭戈州大的那場比賽里砍下了36分,對陣辛辛那提和錫拉丘茲時均拿到了33分。對陣匹茲堡那場,一個后撤步晃倒了一個在高位擋拆后換防過來的可憐中鋒,并命中壓哨跳投。隊友在大巴上為他獻上了掌聲。“只要有肯巴·沃克,一切就皆有可能。”前愛斯基摩犬隊主帥吉姆·卡爾洪說道。
廉價的開始
那時的沃克只有20歲,卻已經聲名鵲起。帶著紐約紅番區球場烙印的球風,飄逸靈動,運球時的夢幻舞步正是源于幼時在自助洗衣店門前賣藝換錢的艱苦生活,他那妖氣十足的場上動作還帶著來自加勒比地區父母的基因。除了他的身高尚未達到過1.8米之外,其他的傳奇故事都是真實且偉大的。他所在的舞團曾登上過阿波羅劇院的舞臺,他所率領的AAU球隊紐約牧民隊曾在長達一年半的時間里保持連勝。無論跳舞還是打球,他總能找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律動。通過“同學互助結伴幫”——一個把家庭條件困難的孩子和幫他們支付私立學校學費,條件優越的家庭聯系到一起的項目,沃克認識了一個投資顧問,亞瑟·布萊克。“你是做什么的?”布萊克在萊斯高中的一家餐廳里問那個害羞的新生,當時亞瑟還不知道這個小伙子會為學校帶來一座冠軍獎杯。“我是打籃球的。”沃克答道。
“球技好嗎?”
“嗯,我打得很棒。”沃克低聲說道。此時,布萊克心里所想的是,可能紅番區的每個孩子都這樣自大,都自認不俗,覺得自己能拯救世界。
沃克的母親安德莉亞覺察到了這位好心人的疑慮。“不,他是真的打得好。”她插嘴說道。但布萊克卻覺得,可能每個紅番區里的母親都覺得他們的孩子不錯,是個能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在街球場上,沃克的綽號叫“E-ZPass”,在那些不在乎跳投得分,只追求花哨運球的籃球叢林之中,沃克從來都是控球在手,腳下生風般穿梭于球場兩端的主角。想要讓他停下,除非他獲得得分機會,或者是被對手撞翻在地。否則還是靜靜看他的表演比較好。在球場上,沃克曾有過未出手一個三分卻生生拿下了80分的壯舉。“他是個忍者。”沃克在AAU的教練伊曼紐爾·理查德森這樣評價道。
但在那樣的環境之下,籃球總是伴隨著一些丑惡和危險。有一次,唐內爾·貝弗利趁著康大放暑假跑到紅番區看望沃克,快要到達球場時,忽然聽到場地那邊響起了槍聲。“我到處尋找肯巴,后來,我看見五個人像帳篷一樣緊緊把沃克圍在中間。”貝弗利回憶說,“然后他們把沃克塞進車里,他那些人才不會讓沃克出事呢。接著,我獨自走回了他們的公寓。”
2011年3月時,這樣的故事就像民謠一般傳播開來。四強賽之后,沃克被選為了錦標賽的MOP,他在NRG球館里沖著觀眾席里的布萊克揮手致意,然后和隊友們抱在了一起。沃克把頭靠在了卡爾洪的懷里。在返回斯托斯的飛機上,沃克就躺在地板上睡著了。在夢中,他站在了籃球世界的頂峰。
可在那個夢一般的春天里醒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其實是身處谷底。
夢魘難揮
2011-12賽季,山貓隊在揭幕戰上擊敗了雄鹿。“這個賽季或許會有個好兆頭。”沃克這樣想著。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們就遭遇了16連敗,戰績為可憐的3勝26負。“那段日子很難。”沃克說,“太難了,不只是輸球,比賽還沒開始我們就已經輸了。不用多長時間我們就會落后20多分。”每個比賽夜,他都要騙自己說山貓還有機會,可殘酷的事實卻讓他漸漸連說謊騙自己的底氣都沒有了。
當初可能是因為在習慣打擊大個子和善于關鍵投籃的沃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喬丹在第九順位挑中了沃克。然而,時任主帥保羅·西拉斯卻選擇將他放在替補席里,給D.J.奧古斯汀打下手。“我已經向世界展示了我取勝的能力。”沃克在返回居所的路上對基多說,他的公寓在距離時代華納有線球館四個街區的商標大廈里。“但我卻得不到機會來完成他們給我預期的任務。”
基多試著能把沃克從公寓里哄出來,哪怕只是去一趟超市也好。“我哪也不去,我才不要露面。”沃克拒絕道。
卡姆·牛頓,卡羅萊納黑豹隊的明星四分衛,他那會兒也住在商標大廈。那段日子,牛頓每天都是滿面怒容,神情亢奮,與之相比,沃克則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夏洛特球員發展特派教練克里斯·惠特尼特意趕來安慰這只失落的菜鳥。“你打算怎么解決問題?”惠特尼問道。
“我快瘋了!”沃克說。
之后,惠特尼帶沃克和其他年輕球員共同吃了晚餐,以圖讓他能換個角度看待現在的窘境。“如果你不在我們隊里,你可能正在哪家銀行工作,只能晚上下班打打野球。”惠特尼說道。
這些小病貓在那個縮水賽季只拿到了7場勝利,10.%的勝率是歷史最低的。夏天,沃克飛回了紐約,他才想明白,人們關心的并不是這些。“大家都對他說,‘我只是為你驕傲,對于山貓怎么樣我才不關心呢。”基多回憶道。
第二年,山貓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但沃克場均17.7分和5.7次助攻的數據已經可以領銜全隊了。整個賽季,沃克也有一些很令人費解的出手,可又能怎么樣呢?球場上他的選擇并不是很多。“如果肯巴不得分,我們會輸40分而不是20。”前夏洛特助教里克·布朗森回憶說,“在那樣的情況下,很多人心里想的是,‘誰在乎,我就亂打了,交易我才好呢。”沃克也的確曾有過把目光放在交易截止日時間上的時候,可最終他還是覺得,好好打球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其他都是平添煩惱。
他研究過托尼·帕克的拋投,演練過克里斯·保羅的擋拆,他在絞盡腦汁學習如何更有效率時,連最愛的布法羅烤翅都無法讓他分神。
可悲的是,當回到球場,那些努力并不顯眼,山貓隊的戰績依然悲慘,而回到更衣室的沃克依舊神情沮喪。沒有舞蹈,沒什么“卷餅日”,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他們需要那些歡樂、帶有笑聲、且只屬于肯巴的東西。”惠特尼建議說。不過他沒有提過康涅狄格這四個字。
“反正奪冠靠的是你那幫隊友。”惠特尼還算委婉,可喬丹卻從來直言不諱,“我想看到那個康大的沃克。”沃克吹了吹錄像帶上的灰,開始從對陣貢薩加的第一場比賽翻看自己的整個大學生涯。在那場比賽里,沃克的第一個投籃飛了,他沖著板凳席哭喪著說:“這種級別的比賽我適應不了。”可錄像清楚的證明了改變是絕對可以的。
“我認為那些錄像讓他找回了當年的狀態,找回了當年的勁頭。”基多說道。那些畫面確實讓沃克開心起來,也讓那段不會輸球日子里的感受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
擊碎噩夢
2013年4月,在沃克和總經理羅德·希金斯的離職談話中,電話這邊的沃克提到了一些自由球員的名字。“有些東西該換換了。”沃克說。
可不只是一兩樣,沃克所說的是全面的改弦更張。于是,那年夏天,沃克在紐約用一頓晚餐搞定了埃爾·杰弗森。“我不看大學籃球賽,但我會看沃克的。”杰弗森如今已經是沃克的球迷了。
接著在夏洛特的訓練里贏得了三年內的第三位教練,斯蒂夫·克利福德的信任。到了2014年,山貓作古,夏洛特再次成了黃蜂,藍橙兩色變成了青紫相間。而去年夏天,這支球隊又把他們的理念做了一次全面更新,由過去的老派低位進攻變成了現在流行的主打遠射和強調空間。
克利福德只眼紅一項數據。上個賽季,東西總決賽的四支球隊,加上快艇隊,正好是聯盟三分命中數前五名。而黃蜂則只排在第二十六位。作為改變,他們簽下了由巴圖姆領銜的一眾射手,除此之外,他們還驚喜地發現,自己隊里已經有了一個成長為火力重炮的年輕人。
上個賽季,在命中一百個以上跳投的210名球員里,沃克的有效命中率排在第178位,當投籃教練布魯斯·克魯在去年七月加入球隊時,沃克跟他說他在投籃時習慣把球擺在臉的正中位置,這樣就擋住了他的視線。所以他投丟的球一般都是偏左或偏右,很少瞄正。克魯將他的出手點向右調整了那么一點,就是這么一點點,卻對整個東部的格局產生了影響。自一月三十日以來,黃蜂的戰績是26勝9負,僅次于金州和圣安東尼奧。而沃克,場均20.9分,投籃命中率高達42.7%,三分命中率37.1%,要知道上個賽季這兩組數字分別只有38.5%和30.4%。三月末對陣底特律,活塞的教練組在防守沃克擋拆時的選擇是繞過擋拆人,放任沃克投籃,結果,肯巴上半場就14投9中,三分球8投6中,砍下25分。活塞不得不改變他們的防守策略,為自己的無知買單。
“在我看來他更快了。”一位對手教練評價說,“但可能是因為他第一次有空間施展動作了。”巴圖姆和馬文拉開空間,油漆區終于為沃克的長驅直入和曼妙舞姿敞開大門了。當年他就是憑借這些統治了紐約街頭,吸引了喬丹的注意。“我認為克利福德讓沃克的腦子煥然一新。”布朗森說道。
克利福德和那些經常取消訓練和投籃練習的現代派教頭不同。“常規賽馬上要結束了,我們還要再練一個半小時,多打點五對五的全場演練。”巴圖姆說,“但我覺得我再撐兩個月沒有問題。”在最終排名還有很多變化的時候,巴圖姆想的是球隊完全可以沖到東部第三的位置,畢竟他們的三分命中數在聯盟高居前五。“為什么不呢?為什么不是我們?”巴圖姆反問道。而最終的事實是,雖然黃蜂只排在第六,可他們的戰績和第三名的熱火是一樣的。
職業生涯前期年全部在波特蘭度過的巴圖姆可不曾擁有沃克那樣的心靈創傷。在冬天時,黃蜂曾慘遭一波七連敗,喬丹都不得不親自來到訓練場加油鼓勁,此時沃克再次陷入了不知何時才能找回贏球感覺的困惑中。可一周之后,當他們處于在第四節開始時還落后魔術15分的情況下,沃克拒絕休息,在46分鐘里拿下了40分,率隊加時取勝,將山貓時期的夢魘打得魂飛魄散。
漸進美夢
16歲的路易斯·羅蘭德,一名就讀于底特律城郊羅切斯特高中的三年級學生,趁著黃蜂隊做客底特律,在奧本山宮殿旁邊的黃蜂隊巴士那等著沃克。羅蘭德穿著一件海軍藍的帽衫,穿著一雙晚禮服皮鞋,自顧自地模仿者沃克在2011年令匹茲堡絕望的那記后撤步跳投。“人們知道我就是因為這個。”沃克一邊說,一邊在羅蘭德的汗衫上簽名。他不介意這些事情,直到現在,還有人會在社交媒體上@沃克,“我正在試著改變人們對我的印象。”顯然,對于沃克來說,再輝煌也是過去時,他希望人們喜歡現在的他。
當他翻看現在的比賽錄像時,他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球員,更聰明,更有效率。“但氣質還是沒變。”沃克說。他經常用手機聊天軟件和高中以及大學的朋友們聊天,還有他的表兄基多,和住在他家旁邊的哥哥安吉爾內斯比特。他們會回看沃克對著鏡子錄的舞蹈視頻,他在三分中地之后的慶祝動作,還有他邊笑邊說的“沒人能對付我”的熊樣。仿佛時光被帶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一名大學球員所能擁有的最美好的月份里。“我們說過那段時光能否被復制,NBA和大學聯賽不同,但是球員們是相同的,他們就是年紀更大罷了。如果那時能享受美好,為什現在不行呢?”基多說道。
表哥給沃克起了個綽號——“得分狂魔”,這是基多擺弄胡子時想出來的。沒錯,夏洛特從來沒有在季后賽里贏過球,但現在有了沃克,很多事情都不再是奢望了。“我想我們能走得更遠。”沃克說道。
或許,這份更遠會意味著更多,而黃蜂隊在本賽季最大的突破也不過是在季后賽有過贏球經歷,可那又有什么呢?畢竟他們的路現在才剛剛開始,比起一步沖天,夏洛特人更喜歡享受美好的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