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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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戀,并不像原來想象的那么簡單
□ 牛登科

課堂上,時不時就要面對一些疲倦的學生。為了讓他們再度興奮起來,需要一些“調料”作用的小話題。作為一名生物學教師,我一般是把自己的小話題限制在生物學范圍內。
這幾年,美國同性戀婚姻的逐步合法化,國內媒體對這一現象也很關注,但似乎沒有覺得報道這一問題有什么負能量。同性戀是社會上普遍關心的話題,在我們生物學工作者看來,也是個生物學話題,尤其是進化生物學話題,自然很適合作為課堂上的調味劑。
生物進化的主要規律是隨機突變、自然選擇。自然界會產生各種各樣、甚至可能讓人大跌眼鏡的突變。但不要怕,自然選擇會在后面把把關,把有害的突變淘汰掉,有益的保留下來。對于沒有明顯好處或壞處的突變,自然選擇就撒手不管了,看它們自己的運氣了。
一個突變什么樣算是好、什么樣算是壞呢?提高我們的聽力,能讓我們聽到貓兒的腳步聲,這樣的突變好嗎?不一定。損害我們的味覺,使我們感受不到食物中某種分子的存在,這樣的突變壞嗎?也不一定。從進化的角度判斷一個突變的利弊,是看這個變異使其攜帶者繁殖更成功、還是妨礙了其繁殖。舉個例子,一個突變,如果導致生殖系統發育缺陷,使個體喪失生兒育女的能力,這個突變若干年后會隨著該個體的死亡從地球上消失了。
上面的兩個例子,提高聽覺是否有益、降低味覺是否有害,進化歷史中也是要看這些突變對生兒育女的影響是正面還是反面的。請記住,生物學問題不能從倫理或情感的角度來思考,希特勒的錯誤之一就是混淆了生物學和社會學——當然,他對生物學的理解也是錯誤的。
因此,同性戀在生物學上也就是一個很清楚的例子,所以我在前面稱之為話題,而非問題。我一直覺得其中的問題太一目了然了。一些個體發生了某些突變,使他們失去了與異性生兒育女的興趣和欲望。若干年之后,隨著他們的離世,這些突變也就“清靜”了。
不過,今天看到一篇名為《為什么這么多動物是同性戀?》的科普文章,文中介紹,在人們的認知中,灰雁(greylag geese)是鳥類中忠貞夫妻的典范之一。最近的研究發現,灰雁中竟然有高達20%的gay。在進化生物學家眼里,20%這個數字太大了。灰雁的同性戀,無論如何不可能是那種自然選擇懶得理睬的突變。它導致了五分之一的個體不繁殖后代,但為什么這個現象卻在自然界長期存在?同性戀看來并非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一種可能是,存在某種潛在的尚未被直接認識到的好處。之前,工蜂、工蟻也是看似自然選擇無法解釋,也是放棄了繁殖機會,卻沒有被自然選擇簡單淘汰掉。對工蜂工蟻利他行為的深入研究,帶來了進化生物學在達爾文之后的最大飛躍之一:親屬選擇。如果同性戀也存在尚未認識到的好處,也許進化生物學的又一次飛躍近在眼前了。
還有一種可能,它是某一種重要生物學性狀進化的副產物。就像藥物的副作用一樣,某一突變同時帶來了好處和壞處。好處大于壞處,攜帶者相對其他個體繁殖更成功,此突變自然選擇中勝利了,但它并不完美。我們現在看到了它的一面,科學家的任務就是去揭示有益的另一面。該文介紹了一種假說,同性戀是“大腦進化過程中一種不可避免的產物”。這一假說比較容易找支持證據,看看其他大腦高度發達的生物有沒有同性戀行為吧。地球上大腦最發達的生物,可能是Homo sapiens(智人),這種生物的同性戀行為在北美大陸上已經廣泛報道了,在其他地區也受到社會越來越多的重視。這種生物中文的俗稱就是人。
無論哪一種可能,生物學科研和教學工作者都應該關注。
(摘自《科技生活》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