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程嘉懿

一季花開，一季花落;一世恬淡，一世清歡，習慣了孤獨，然后孤獨跟隨著……一個人就亂了一輩子。

（1）一瞬的燦爛，煙火不必太完美

獨坐窗臺，月光在，她在。此刻只有她和月而已，這是一只貓的狂歡……在這個世界里，任何聲音都是不被允許的，任何聲音都被視為是令她放下孤傲的存在。她想著，“這樣剛好”，月光，雙眸，清澈如水，溫熱如淚。直到那一秒煙火出現，成為對星空的獻禮。

她并不欣喜于這突如其來的璀璨，她見過了太多美麗風景，知道這些只是過客而已。留不住，帶不走。對接下來的一切她優雅地觀望著，時不時掃動著尾巴，月依舊寧靜，只是夜更深了。似乎連雙眸也會被漆黑的夜晚掩埋，內心騷動著，害怕失去那一份孤傲，可是她連從世界上消失都不曾怕過。

這是屬于她的故事，一只貓修成九尾便可獲得幸福，她也曾為此在月亮前許下心愿，不過還是很小的時候。不知道過了多久，愿望沒變，但那個能給她第九只尾的孩子卻始終沒有出現，從得到第八只尾以后，她一直深陷得和失的死循環。

帶著八尾她說服自己接受消失的命運，不想提起，不完整則會消失的結局。

想到這里，心里空空的，能感覺到的只有尾巴掃動的回應，相伴。她笑了，“還好有你在。”時間好像定格了，回過神來，煙火還在最后的繁茂，可是正如花開滿樹就不會讓人心存感激，無關痛癢，她只覺是一種多余的嘲笑。

不想再回到對往事的記憶，望著遠方……

等到雙眸重新接納這個世界的時候，剩下的是不散的煙云和氣息。她沒想到和煙火是這樣悲劇收尾，正如她沒料到自己為這次錯過的告別竟會落淚，可能留不住的才最珍貴，才更讓人感嘆存在的一瞬，這是這個世界人們心中的真理，無論她曾將孤傲如何視若珍寶，這一刻她毫無保留地放下了，讓人心疼。

就讓她這樣吧，眼淚總會帶走些什么，傷悲或是孤單。然后第二天都會如舊，一切也只能是一場狂歡。

等到太陽升起，淚水會被曬得滾燙，然后蒸發，帶著不安與慌亂，時間是一種解脫，悲傷的遺忘了，過濾下歡愉，所以記憶讓人忘了體驗稍縱即逝的如今。至此，她不再想，煙火燦爛一瞬，已經消散，就不必太完美，久了，就連氣息也會消失。

她探了探腦袋，用爪撲向陽光照到的每一個角落。胡子在微風中輕揚。

（2）約定，在櫻花樹下等你

她走了，伴著遲來的三月雪，這是無數次之一的沒有目的地的旅行，但她沒有回頭。想著自己的一生也許就是這樣，堅持著不應該的堅持，固執著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固執。雪落在茸毛，黑白明晰。心冷了，覺察不到一絲寒意，不知道什么時候鎧甲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偽裝。

于是軀殼在夢游。

溫暖是什么，她想到的只有他而已。那一年，也是同樣的時節，記憶里山櫻花開了，像是粉色飄逸的云，她孩子氣地抬抬頭，望著那美得已不真實的一方天地，伸出爪，陽光送來問候，她紅著臉微笑，眨眼。過了多久，她總是像人一樣對于美景不吝嗇光陰，可能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才會風景都看透，一顆塵埃一菩提。再美，看盡了，也就倦了，懂得在適當的時候重溫記憶的甜味是一種考驗。

“你遇上了最美的花季。”她回過神，聲音是從山櫻旁的小道傳來的，輕柔的，讓人喜歡。

“是啊。她回答，他不會忘記的是此刻她的眼睛，春天難以相比。這是他們友誼的開始，安靜的相遇。”

對于兒時伙伴的記憶就像是牽著線的風箏，心里記著，就始終不會忘記，那個有山櫻花的季節，同樣有你。一經觸發，所有關于他的回憶多得填滿了她。春風里，一起撲蝴蝶，一起幼稚地用爪子逗溪流里的魚，一起奔跑，一起……她走時，約定了下個春天。

現在是三月，她明白。

雪越來越大，街角咖啡廳的玻璃窗被霧氣掩蓋，空氣中傳來可可的香味，或者也許只是一種錯覺。她走進點了一杯卡布奇諾，三分之一的濃縮咖啡，三分之一的奶沫，三分之一的蒸汽牛奶。就這么嗅著甜甜的氣息，用爪子在窗上留下印記。

離開咖啡廳時已是黃昏，店主親切的告別讓她似乎有些不舍，門推開，懸梁上的特色風鈴敲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后又無休止地走著，直到那片山櫻花林出現在她的視線里，走近，她望見那棵樹下他的背影。

（3）七秒記憶

不用轉身，原來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一句熟悉的問候，一陣從同一個角落拂過樹梢的風，都能使時空不再是距離，回到過去。

春，可以通過一朵花開守望。正如幸福總是值得付出等待。

空氣中充滿陽光溫暖氣息的午后，溪流邊嬉鬧，她遇見了魚，她想和它做朋友，可魚只有七秒記憶，

貓嘴角上揚，友好地打著招呼，“你是一直在這生活嗎？”

魚探出腦袋看著貓，似乎有些許好奇，但又埋下頭去，緊接著的是習慣性的沉默，仿佛對待著陌生人的假意討好。第一個七秒。小溪泛著光，魚沒有離開，只是略帶慵懶地吐著泡泡，她看著泡泡升起和到水面消失的全過程，也不想離開。

時間悄悄溜走，是不是喜歡捉迷藏？我們都是這樣，清醒時在原地兜兜轉轉，可當蒙上眼卻又不知所措地固執尋找，所以注定是一個被動的結局。有時想自作聰明，只是自己這么認為，就像買了張彩票，無奈渴求著幸運撞上運氣。

時間總會帶走什么，也同時帶來什么;我們總會失去什么，也會得到什么，同義，反義，一種微妙的聯系。

第幾個七秒，魚慢慢熟悉，守候在旁邊的她睡著，漸入夢境，呼吸不安分地叨擾著胡須，貓可愛地蹭著癢癢。魚，就是個孩子。眼懷笑意。可能友誼太簡單，當對方發現你些許善意：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所有不安都消失了，只想進入她的世界，接受她的所有。

貓醒了，她們在夕陽里相視而笑，不需要解釋。然后魚告訴她想去看海，告訴她一切一切，它也害怕忘記，忘記一個存在過七秒的夢。貓這時才明白：我們所抱怨的是別人一直憧憬著的幸福。

開始和結局一直是相連的，只是保質期不一樣，

或許這樣很好，幸福，痛苦都干脆。魚逃不過遺忘，貓無所謂堅強，不需要假裝，魚的七秒就是她的一個世界，如此而已，真正的守護者不關心結局。只在意她想在意的，其他，放手吧，太緊，風箏線會斷。就像從眼中滑落的淚，何必分辨第一滴從右眼落下還是左眼，知道這淚是喜悅還是傷心就夠了。這一次，你遺忘，我等待，執著在原地不想離開，下一個七秒，你回來，我陪你看海。

也許只有幸福沒有保質期。

（4）如果說

這條路太長，好像走著能到世界的盡頭……

那個約定好的季節，她走近，猜到了寒暄的開始，但結局卻不會那么輕易預計。一次遇見讓我們相信什么，離別就會勸誡我們別再靠近。

雨天，走過安靜的街道，屋檐掛著雨水，墜落，像是空中流淌的星，上升的霧氣，讓一切都美得不那么真實。貓因此喜歡上了雨季，可能一生中總會遇見一個人，讓你的喜歡成了愛，你的討厭變成喜歡，讓你希望最初和最后都有他的存在。

但不是所有的童話都是幸福結局，若料及，已沉迷，不愿離去。

然后有了這無法送達的寫給你的信：

不知道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有這樣一個我，但我每天醒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望著窗外，如果陽光灑落我便是幸福的，因為你也可以擁抱如此溫暖的一天，因為你的淚不會落入我心里。單純的幼稚，不能陪伴，就天真地以為這也是一種守護。

又一次路過這條街道，雨，左手邊沒有你。

記得你曾經說過：逃不出的回憶，不是因為一個人，而是一種感覺，當某種相同的感覺出現了，回憶里她的背影就會抹去，被代替，于是解脫……

也許那個時候就應該明白你的離開早已注定，習慣了體諒你，然后傷了自己，時間久了，感覺一切都沒那么難受了，因為我經歷了所有。

一季花開，一季花落;一世恬淡，一世清歡，習慣了孤獨，然后孤獨跟隨著……一個人就亂了一輩子。

貓：如果說這就是結局， 過錯，錯過，只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