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的詩

曉雪

畫布上的玉米地

調色板上，一場清晨的薄霧

撤離田野。玉米在太陽底下

被鐮刀放倒。疼痛的自由

遺棄田埂。外衣，層層剝離，

赤身鉆進憨厚的麻袋。

金黃，按捺不住沸騰，

把豐收引向一片朝圣的

領地。

別人的城與鄉

城市還在，鄉村開始流浪

但，河水不丟誠信

把魚蝦和漲潮的節奏

帶到鵝卵石干凈的縫隙

房屋還在，門前的槐樹

練習飛翔。失散的葉子，

掙脫根，落在城外的墻角。

就當可以成活吧，在別人的

城里，或者瘋綠一場。

等枯黃了再回去，問問

鄉里的莊稼，你還在嗎？

隔 開

如今，那條河（黃河）

已不能把兩岸的遠和近

隔開，不能隔開桃花與阿芙

玫瑰的香氣，連蟲鳴與

電話中的抱怨，

——他們的對抗、混響也

不能隔開。有風的時候，

它浪高，身重，只掀開

思緒的一角。分離水上的

霧和岸上的霾，成了

唯一的職業。一度

它拿夜間暗流，那深沉的

濤聲處理車鳴和躁動，

拿水面晃動的星星減弱

城市反射過來的熱和光。

為守著天鵝的高傲

和蘆葦漲開的白雪，它要

把沙子和灰塵隔開，

直到蒸發成最后一滴水。

意外的時光

必須承認，是那場寒流

第一次調換了米易

四十年來滿滿的日光。

以至于

我沒有像枇杷和火龍果

那樣，與終日的朗照相互

眷顧。天空向西北移動，

風被烏云追趕，眼睛迅速

取走油菜花的波浪，

讓金黃顫栗著，抱緊自己。

晨霧間的山脈躲躲閃閃，

不愿對時光的冷淡

作出回應。它未必

想在舊年的尾聲，怠慢

小城的春天——花蕾的

傾瀉、芒果的走出、金沙江

一路吻下的印痕。

昔日，那被陽光反復

戒嚴的小城，無意維護

這段逼真的謊言。

它順著山谷和河流，布置

蝴蝶迎客的斑斕之氣，

等到蔚藍和暖風敞開，

把面壁思過的時間

放回原處。

漸漸的，遼闊之中的

云層和透明之中的醒悟，

四面埋伏。當它退回心里，

草叢安然，蘆葦堆高的

雪更加潔白，難以控制。

而陽光歸來應該不再是

沉重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