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并不普通的冰箱貼和明信片

文/李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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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并不普通的冰箱貼和明信片

文/李璠

FRIDGE MAGNETS AND POSTCARDS

當我們在強調藝術商店對于藝術衍生品研發的重要性的時候，這是否是我們要討論的全部？藝術衍生品對于它所連接起的藝術家、藝術機構和消費者來說，各自意味著什么？

在畫家陳源初的一篇文章中讀到一個有趣的故事，蓬皮杜中心在策劃皮埃爾·蘇拉日（Pierre Soulages）展覽及藝術衍生品期間，大家每每提議制作冰箱貼時，藝術家的回答始終是堅決的“沒門兒！”蓬皮杜中心藝術衍生品部門副主任讓-克里斯托夫·克勞德（Jean-Christophe Claud）回憶道：“當遭到藝術家的多次拒絕后，我有一天問他，你們家冰箱有幾扇門？他算了一下，回答說，8扇。也就是這個答案讓皮埃爾?蘇拉日自我反思并最終同意了冰箱貼企劃。而這個衍生品最終在展覽期間售出上萬個。”

尤倫斯藝術商店里家居設計部分展示

讓-克里斯托夫·克勞德的這段話引發了一些相當有趣的話題：當我們在強調藝術商店對于藝術衍生品研發的重要性的時候，這是否是我們要討論的全部？藝術衍生品對于它所連接起的藝術家、藝術機構和消費者來說，各自意味著什么？

作為從金融詞匯而來的概念，藝術衍生品是指從原作中派生出來的類工藝品，它使原創藝術品成為可被大眾消費的藝術商品，而也因為其與設計行業的千絲萬縷的聯系，使得不論是依托于何種藝術機構來從事研發和銷售的藝術商店本質上都有一種反精英主義的民主精神。大眾消費、紀念、文化、創意統統在這樣一個領域內交織在一起。藝術商店在國外的發展歷史也不過幾十年，博物館（美術館）商店最初感受到藝術周邊紀念品市場欣欣向榮的時光是上世紀中后期。受全球金融風暴影響，各藝術商店銷售量也曾一蹶不振，但在同時期，博物館商店的紀念品種類和風格有了長足的發展。

當然，力圖成為傳遞文化資訊的載體是很多藝術商店所追求的至高目標，也確實是引導大眾與藝術發生關系的深層動力。也正因為此，很多關于中國的藝術商店的討論都集中在創意不足和知識產權的不完善方面，但奇怪的是，西方的博物館（美術館）的藝術商店在經營了許久之后，卻并沒有拋棄那些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冰箱貼、明信片、茶杯墊、鑰匙，反而還以非常穩定且大量的銷售分擔著一定的盈利任務。

01NASA的藝術商店提供/武玲

02798東街一家以經營陶瓷茶具為主的藝術商店內部陳設很優雅

在意大利，縮小版的斗獸場石膏模型就基本壟斷藝術衍生品市場。在法國，博物館（美術館）附屬商店的玩具、日用品、服飾、仿制珠寶等等，越來越吸引大眾眼球。其中，最受歡迎的衍生品莫過于與展覽相關的明信片、圓珠筆、冰箱貼和畫冊等。管理40多間文化藝術機構的RMN（法國國立博物館聯盟）在2008年僅藝術衍生品就共售出250萬本書籍，650萬張圖片，合計3000多萬歐元的銷售額。而在德國德累斯頓博物館的藝術商店，當參觀者真的挑選起紀念品時，更多的也是希望把有館藏經圖案的產品帶回去，至于一只鋼筆還是一個眼鏡盒，在真正消費的時候，似乎不是什么關鍵性的問題。而這恰恰與國內很多強烈反感把一個圖像簡單照搬在器物上的態度相反（似乎照搬一個藝術圖像是一件使藝術衍生品產業足夠蒙羞的事情）。中國藝術衍生品行業對于創意高度的關注一方面顯示出我們在這個方面上的自信心缺失，而在另一方面，也走入到了一個過分追求創意的單一化誤區之中。如果把消費需求劃分成為不同類型的話，作為藝術商店的生存之道，基礎消費之于創意附加值其實是同等重要的。

國外的藝術商店的成熟之處不僅僅是在創意方面不斷尋求突破，而是會將各種消費需求進行綜合考量和協調。對于更多抱著“藝術購物”的目的前來參觀，并在博物館（美術館）商店尋找有象征意義藝術衍生品的人群，他們是大量提供那些印著梵高《星夜》的手表或是一條印著蒙娜麗莎的絲巾。而對于那些限量版略顯昂貴的藝術衍生品，藝術商店也會投入很大，比如法國水晶品牌Baccarat（巴卡拉）所制作的蒙娜麗莎水杯：950歐元/只，不僅價格高昂，而且每件衍生品在投入生產前還需要獲得盧浮宮學術委員會的鑒定和許可。這其中的銷售風險是要仔細去衡量和把控的。但不得不說，找到每一種藝術衍生品獨特價值所在是讓其形態多樣化，并更貼合市場的明智之舉。

01尤倫斯藝術商店里的一個擺塑，孤島上一個遠眺的人，形式感很強。

02隋建國的彩色大恐龍

當然，正如讓-克里斯托夫·克勞德所經歷的那樣，使人們普遍意識到明信片和冰箱貼的價值也并非易事。這一方面關乎到是否存在一個具有此種消費習慣的成熟群體，另一方面關乎著如何讓創意至上的藝術家接受這種看似低級的藝術衍生品——那種通常會認為此舉貶低了他們藝術創作價值的偏見。而這一情況在中國，所要克服的問題就更多。作為對于進入博物館和美術館這一事情都顯得較為陌生和小眾的觀眾來說，在藝術商店里買一張明信片寄給遠方的親友似乎就更是一件更小概率的事件，其次很多博物館和美術館本身忽略其價值而并未在其館藏特色和這種最實惠廉價的產品上花什么心思，再加上圖像版權意識的缺失，這種小產品在利潤上又一次被攤薄。

所以明信片和冰箱貼之類的藝術衍生品需要和創意一樣被強調，是因為這不僅僅是高端與低端之間的問題，而是指向了藝術衍生品行業的一個成熟度的問題。UCCA藝術商店其實在這一方面也恰恰表現出了相對專業和理性的態度。在這里，你能買到分類齊全涉及廣泛的藝術類書籍，還有藝術家限量版藝術品，以及設計師原創的產品，小到一個杯子、一本筆記本，再到衣服、背包，大到家具，不同價位不同用途的產品玲瑯滿目。UCCA的CEO薛梅曾在接受采訪時說，UCCA現在的顧客群體以70后為主，90%都是中國人，70%左右都是回頭客。對于產品的定位，UCCA藝術商店中售賣的產品價格從幾十塊到上萬不等，每一個價位都有對應的消費群體。面對一個并不完善的消費市場，這種豐富性和價位上的梯度感，也許是在中國當下藝術商店經營模式上值得我們更多思考的。

在我租住房子里的冰箱不大，但上面夸張地貼滿了上一個租戶從各大博物館和旅游景區里買回來的各種冰箱貼：帶溫度計的和那些色彩艷麗的。她是個烏克蘭姑娘，我仔細回想了一下以前我家里的冰箱，好像一直是干干凈凈的。這是差異，是個問題，也是更大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