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漸寬話燒烤

新疆的庫車縣，位于天山南麓，隸屬于阿克蘇地區。庫車地處暖溫帶，降水稀少，夏季炎熱，冬季干冷，年溫差和日溫差都很大，這種氣候條件適宜于瓜果種植，庫車小白杏為當地極負盛名的特產，新疆的“吊死干”和“杏包仁”杏干大多出自庫車。在庫車河邊，遍布著數十個大果園。春天的時候，成千上萬株果樹開成花海，把庫車包裹其中。粉色的云是桃花，白色的云是梨花，粉中帶白的那片云是杏花。風過，吹散片片云彩，花瓣隨風似雨，飄落在一串串烤肉上。

是的，沒錯，烤肉。

對于庫車人來說，桃李春風，果樹花開，就是“浪園子”之時。所謂“浪園子”是指春暖花開或瓜果飄香的季節，維吾爾族人與親朋好友，到果園里游玩賞花，在果樹下野餐，吃烤肉，彈奏熱瓦普，打著手鼓，跳起麥西來甫。

早春，庫車果園會修剪下大量的果樹枝。粗壯的樹枝燒成炭，用來烤肉；細如麥稈的，一端削尖，用來串羊肉。在新疆，不同的羊，有不同的吃法：北疆的阿勒泰大尾羊，肉質細嫩，適合清燉羊肉；南疆的小尾寒羊，肉質緊致，有嚼勁，適合烤肉；而居里羊，也就是當年第一場雪之后出生的羔羊，用來做手抓飯最是美味。

庫車人吃烤肉，講究的是新鮮。在一棵桃花或是杏花開得極美極盛的樹下，鋪上毛氈，擺上各色食物。拾幾塊磚塊，壘成一個長方形的簡易炭爐。待炭火微星，宰羊，剝皮，剔骨，精選肥瘦相間的肉，切成拇指大小，和羊尾油串在一起，一般三塊羊肉間隔一塊羊油。果樹枝有多長，羊肉串就能串多長，半米長甚至一米長的肉串都很常見。

用桃樹枝串的羊肉串，烤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桃枝香氣。用杏樹枝串的羊肉串，帶著杏樹的清香。此時，若正好有桃花，或是杏花的花瓣飄下來，那就一起吃吧，當成一味春之調料。

果園烤肉需要幾個人的默契配合：切、串、烤、撒鹽、撒佐料。鹽可不是撒在羊肉串上的，而是撒在炭火上的。烤肉的時候，不斷會有油滴在炭火上，燃起明火，這時，只要在炭上撒一些鹽，就能把火熄滅。

撒在烤羊肉串上的除了辣椒粉、孜然粉之外，還少不了洋蔥末兒。在新疆，洋蔥被稱為皮牙子。新疆人愛吃皮牙子，幾乎所有的菜都少不了皮牙子，如老虎菜、手抓飯、羊肉包子、手抓羊排……

果園燒烤，除了烤羊肉串，烤羊排，還有紅柳枝烤魚和烤雞蛋。魚是庫車河里的冷水魚，無鱗，少刺，味美。紅柳，是新疆戈壁灘上特有的一種植物，耐旱，有清香，和桃花一樣，四月開花，一穗穗，艷紅似火，在戈壁灘上燃燒蔓延。

庫車人砍下正開花的紅柳枝，以兩短一長三根紅柳枝把剖洗干凈的魚撐開來，放在炭火上烘烤至兩面焦黃。邊烤，邊撒鹽、胡椒粉、孜然粉和辣椒末。魚吸收了紅柳的汁水和清香，炙烤過的紅柳香氣則沖淡了魚的腥味。紅柳枝烤魚本是羅布人的傳統飲食，隨著羅布泊的干涸，羅布人逐水遷徙，將這一飲食帶入塔里木河上游的沙雅、庫車一帶。

炭火還有余燼，再烤幾個雞蛋吧。在南疆，什么蛋都能烤，雞蛋、鴨蛋、鵝蛋、火雞蛋……烤雞蛋不同于煮雞蛋，嘗嘗看，烤出來的蛋，帶著微微的焦黃，有炭火的氣息。在庫車，一切食物似乎都有著特別的氣味，引你品嘗著不同的燒烤美味，逐漸放寬衣帶。因此，這一生，哪怕走得再遠，也記得這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