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燒難禁

于松濤

村主任趙雙一接到禁燒秸稈的文件，腦袋就大了，本應該在今天下午召開的禁燒動員會竟然沒有人來參加！就連國家給的每畝20元的補貼也硬是沒人來領。

實在沒法子，趙主任只好帶著王會計挨家挨戶地做動員，捎帶著把那20元的補貼發下去。要是依著王會計的脾氣，這錢愛領不領，用得著挨家挨戶地派送嗎？

趙主任第一個做動員的是一向老實聽話的李大林，然而卻遭到了對方的冷眼：“俺不稀罕你那20元錢！咱家做飯用上了電飯煲，炒菜用上了煤氣罐……咱都不燒火了，你說咱要那些秸稈干什么呢？”

“是啊，這些現代化的家用電器把秸稈這玩意徹底地淘汰掉了。不過，露天燒秸稈這玩意污染大氣啊，天都不那么藍了呢！”趙主任說這些話時，也覺得沒有底氣。

“這純粹是肚子疼埋怨灶王爺！秸稈才燒幾天，要我看應該把汽車尾氣好好治理一下。”

一句話把趙主任噎得啞口無言：“不管怎樣，錢先收著。”

“不收。收了你的錢，咱就不能焚燒秸稈了。”李大林很固執。

“先收著，燒不燒的再說吧。”王會計擠眉弄眼地說。

就這樣，趙主任帶著王會計很勉強地算是把補貼給發了下去。

發完補貼，村里連夜組建了“禁燒巡邏隊”。成員有趙主任、王會計、小劉、老張……趙主任說：“嚴防第一把火！誰第一個大面積焚燒秸稈，誰就挨收拾！”

“火光！那里有火光！”“敵情”被眼尖的小劉發現了。

可等到趙主任率領“禁燒巡邏隊”迅速地飛奔過去時，火光和煙霧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堆灰。

“李大林，你是全村第一個燒秸稈的！”趙主任聲色俱厲地說。

“第一個燒怎么了？”李大林并不否認，只是辯解道，“你看，可我并沒有大面積焚燒秸稈啊！”

趙主任仔細一瞧：可不是！李大林只是燒了一小堆秸稈而已。因為他是全村第一個燒秸稈的，那點焚燒的煙霧很快在空氣中消散了。

說著話，李大林就接著點燃了下一堆秸稈。這種“化整為零”的焚燒方法絕對不是禁燒文件中所描述的“大面積焚燒”啊！

“第一把火”就這樣沒防住。王會計又有了主意：“罰款吧！誰燒就罰誰。”誰能不在乎錢呢。

夜，靜悄悄的。累了一天的人們都睡熟了，而趙主任卻還在帶領 “禁燒巡邏隊”四處巡邏著火情。

火光！西面有火光！這回可是大面積的焚燒，那紅彤彤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這回，非罰他一千塊錢不可！”趙主任下定了決心。

“禁燒巡邏隊”到達現場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焚燒秸稈的是低保戶孫大爺。孫大爺今年已經75歲高齡了，孤寡人一個，他種著一個人的地，翻地得人幫，播種得人幫，秋收也得人幫……至于燒秸稈這事，孫大爺的地挨著誰，誰就順便把孫大爺家的秸稈點著了。

“今年是禁燒。咱不能讓人家犯著錯誤幫助咱啊！”孫大爺一邊說，一邊劇烈地咳嗽。

趙主任連忙跑上前去幫忙。是啊，你說搬運秸稈這么繁重的勞動，怎么能讓一個古稀老人獨自承擔啊，還不是就地焚燒最省力嗎？

“這個款還罰不罰？”小劉仰著臉問趙主任。“還罰個屁！”趙主任氣得罵了句臟話，心里卻堵得慌。罰款的計劃就這樣泡了湯。

“要想徹底禁燒，只有一個辦法——送派出所拘留。來個殺一儆百！”王會計又想出了一個主意。

是時候下狠心了！“派出所今晚就在我們這兒駐村。”趙主任通過大喇叭對全體村民進行了廣播，“誰再燒，誰可就真要倒霉了！”

凌晨3點，又現火光！趙主任率領“禁燒巡邏隊”火速趕往現場。這人可是要被拘留的！大家都拭目以待，看看誰還如此大膽！

誰知道，現場竟然空無一人！只有滿地的秸稈在熊熊地燃燒。

“這還了得！焚燒秸稈竟然無人看護，這要是把未收的莊稼給引燃了，得釀成多大的損失！”趙主任氣憤地說，“小劉，查查這是誰家的地！誰的地就拘留誰！”

“我……這是我家的地……”小劉突然有些結結巴巴地說。

“你家的地？”趙主任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小劉家的地！

“這可不是我點的呀，我可在巡邏呢！”小劉委屈地說，“一定是別人栽贓陷害我的！”

“案情”復雜了。小劉媳婦常年在外打工，小劉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唉！不是小劉點的火，咱也不能把小劉拘留啊！

“自己的地自己看著，誰家的地著火了就拘留誰。”足智多謀的王會計又獻上最后一計。

哪承想，趙主任自己把自己送進了派出所！他家的秸稈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的給點著了。

趙主任被抓了，可村里不能沒有領路人，總得選個代理村主任，眼下這禁燒工作可一天也等不了。

王會計在大家的力薦下走馬上任，當上了代理村主任。這個代理村主任堅持了趙主任的做法：焚燒秸稈者，一律送派出所！

李大林還是化整為零地燒。

“不好使，送派出所！”王會計說。

李大林狡辯：“你不是偷偷地告訴我，化整為零地燒是可以的嗎？”王會計說：“可是天上有衛星在監控呢，我說了不算。”

75歲高齡的孫大爺繼續焚燒秸稈。“不好使，送派出所！”王會計態度依然強硬。

孫大爺狡辯：“你不是偷偷告訴我，歲數大的人燒秸稈不能把人咋的嗎？”王會計說：“老人要是殺了人，就能赦免他的罪過嗎？”

老張家的秸稈不知道被誰點著了。“不好使，抓人送派出所！”王會計吩咐手下去抓人。

“送誰？”小劉問。

“送你！”王會計答。

小劉極力地反抗著：“老張家秸稈著火，關我什么事？”

“這事能瞞得了我？你和老張換工，從而制造了你雖然不在現場，秸稈卻被人家點著了的假象。”人們一下子明白了：那天，小劉家的秸稈是被老張點著的……

“你有什么證據？”小劉問。

“這主意就是我出的！”

一連關了三個人，人們震驚了：現在的代理村長可不是當初的王會計了，原來他是想把趙主任從村主任的位置上拉下來。人們甚至在猜趙主任家的秸稈一定就是王會計指使人點的……

“趙主任回來了！”不知道是誰在村頭喊了一嗓子。

“這回咱再也不用焚燒秸稈了！”趙主任捧著一張協議書興沖沖地邊跑邊喊，“鄉里招商引資來了一家私企，專門收購秸稈呢！不用咱出工不說，還得給咱秸稈錢！大家趕緊忙起來吧。大林、孫大爺、小劉，你們都在哪里？”

（責編：邵強）